顾出云挑了挑眉，没有推辞，一个下午便泡在了账目里，越看脸色越沉，最后已是面沉如水。

凌战野回来时，先看到了候在门外的紫芸。

紫芸压低声音，“爷你可回了，世子妃正发脾气呢。”

凌战野有几分诧异，推门进去，顾出云正坐在软榻上，面前放着一个小几，茶水点心像是没碰过。

凌战野倒了杯茶递给顾出云，坐在桌前挑了挑眉，“谁惹我们世子妃生气了？”

老管家站在一旁不停给他使眼色。

顾出云冷哼一声，“世子饿否？”

此时天色尚早，凌战野看着他的冷脸莫名有几分怵，斟酌道，“尚可。”

顾出云唤道，“来人，给世子拿两根萝卜。”

凌战野莫名。

顾出云一掌合上账本，“王府连年亏空，再无进项世子怕是只能穿麻食素了！”

第9章 当家主母

东北连年征战，战士死伤无数，镇北王宅心仁厚，养着许多孤儿寡母，加之数次补贴军费开销，主人又不善经营，虽不若顾出云说的那般夸张，但王府确实是不富裕的。

凌战野放下杯子站了起来，溜之大吉，“辛苦殿下了。”

顾出云头疼的捏了捏眉心，他本以为来了西北是与镇北王针锋相对，与世子爷貌合神离，与张三李四明真暗斗，没成想人算终究不如天算，他竟真要做这主母的活计。

顾出云虽也不善经营，但他带兵多年，用人调度方面自有心得，又不似镇北王与凌战野这样不把钱财放在眼里，当下便吩咐管家把所有庄子铺子的管事召来。

老管家很是高兴，“我这就去传信儿，三日内定把人聚齐。”

顾出云心里一直盘算着事儿，闻言终于轻松了一点儿，点头道，“辛苦荣叔了。”

荣叔摸了摸胡子，“夫人这般能干，王妃可以放心了！”他又想起一事，“明日宋将军府里设宴，夫人去不去？”

哪个宋将军？顾出云没反应过来，“怎不和世子说？”

荣叔一边说一边瞧他，“是赏花宴，宋府梅花开的极好，算是冬日一景了，宋夫人请各位夫人小姐……”

顾出云无语，“夫人小姐……”

凌战野不知又去哪里转了一圈，袍子上都沾了不少泥，顾出云给他拿了件干净的出来，到底没忍住问了一嘴，“世子莫不是出门爬树去了？”

凌战野笑着刮了一下他的鼻尖，“爬树？……算是吧，等有机会，带你去瞧瞧。”

顾出云没放在心上，一边看着他换衣服，问道，“宋将军你可熟悉？明日说是他府里设宴。”

凌战野穿好袍子坐到榻上，“老宋将军是父王的副将，夫人是我母亲的手帕交，他儿子你也见过，那日随我去过辽城，叫宋朝，今年二十有五，倒是说亲的年纪了。”

顾出云虽没怎么经历过这些，但到底也是大家子弟，听闻过不少，说是赏花，其实就是一场相亲宴会。

顾出云摇了摇头，“怕是只有我一个男人。”想到那场景，他心里一阵恶寒，但他怎么说也是新婚，要融入这个圈子，就还是得去露个面的。

凌战野把人搂到怀里，“那倒不至于，不少公子哥也会参加，宋府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平日聚不到一起，这时能互相相看相看也是好的……你若怕尴尬，明日我陪你去便是了。”

两人用过饭，又坐着消了会食，顾出云问了不少问题，凌战野有问必答，顾出云多少了解了一些东北三境的大况，到了戌时，左右无事可干，他们便洗漱入睡了。

冬日入夜早，府里人也少，亥时刚到，已是万籁俱寂，顾出云听到远远传来的梆子声，屏息等了片刻，窗外传来了一声猫叫。

顾出云在黑暗里勾起了嘴角。

凌战野盯着窗户看了片刻，看了看怀里的人，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10章 人各有志

次日一早，凌山急匆匆的闯进了院门，二话不说就要敲房门。

紫芸连忙拦在身前，压低声音，“山哥！世子昨晚吩咐了不许叫早！”

凌山神情焦急，“我有急事！你快让开！”

紫芸脸上闪过一丝厌恶，“世子新婚，夫人待我们很是宽厚，每人都有赏。外面那些东西，也值得你这般忠心？山哥可别认错了主子！”

凌山心里烦躁，不欲与她多说，看她不依不饶干脆轻轻推了她一把，“世子派我照顾闻音公子，公子的事儿就是天大的事儿……”

“吵什么？”凌战野拉开房门，冷眼瞧着他们，却似乎是顾忌着什么，有意压着声音。

紫芸将将站稳就瞪了凌山一眼，匆忙道歉，“世子息怒，奴婢知错。”

凌战野摆了摆手，看向凌山，眉眼冷凝，“怎么了？”

紫芸心中大骇，不敢再多说什么。

凌山懂眼色，知道压着声音，“闻音公子病重，盼世子垂怜。”

凌战野皱眉，迈过门槛带上了房门，“何时的事儿？”

“昨夜亥时。”

紫芸偷偷撇了撇嘴，知道他定会去见，以往每次都是如此，不知道那闻音给世子吃了什么mi魂药。

紫芸偷偷朝房里看了一眼，越发恨的牙痒痒，她亲娘就是被那些下贱坯子害死的，她也被贱亻发卖，她活该命苦，怎夫人那般好看的人，也要经历这些脏事儿？

凌战野果然准备出去，他回头看了一眼，招手示意凌山跟着他，“走……”

紫芸咬了咬牙，猛地摔倒在房门前，“嗵”的一声，匆忙之下竟然胡乱撞开了房门。

紫芸摔的不轻，瞬间倒抽一口冷气，她赶紧爬起来，不敢抬头，只大声认错，“奴婢该死，奴婢知错！”

凌山听到一阵窸窣，屋里的人被吵醒了，顾出云轻咳了一声，“世子？”语气里还有几分刚醒的迷糊。

凌战野脸色很难看，意味不明的看了紫芸一眼，迈出去的脚竟然收了回来，转身推门进了屋。

凌山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一直跟在闻音身边，只知道世子大婚，却一直没真的放在心上，只当世子是娶了个傀儡夫人回来罢了，这……他一时有些懵，犹豫着候在门口。

他听见世子似乎是问了一句，“醒了？”语气前所未有的轻柔，怕惊着什么似的。

紫芸冷笑了一声，捏着帕子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斜睨着凌山终于有几分扬眉吐气，“世子不会去了。”

凌战野果然没再出去，过了片刻就传了早膳。直到两人用完饭准备出门，凌山才再次看到世子和那个传说中的夫人。

顾出云穿的简单，一袭翠青的袍子，罩着氅衣，今日难得带了块白玉压衣，只是他眉眼迤逦，挑眼看人自然而然带着三分旖旎，凌山看了一眼，赶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难怪……

得妻如此，闻音只怕……

凌山摇了摇头，心里有几分说不出的惆怅，不知是为了什么，为了谁。

凌战野似乎这才想起他，摆摆手，“你先回去吧，那件事压后再议。”

顾出云从始至终没看凌山一眼，凌山动了一下，才发现不知不觉手心里竟全是汗。

凌战野扶着顾出云坐上了马车出发去宋府，只带了一个终日随身的侍卫。

“凌山是凌海哥哥，以前也是跟在我身边的，后来自请了其他事儿。”

顾出云昨夜没怎么睡好，还有些倦，撑着头恹恹的听着。谁都知道世子近卫是什么身份，这人还挺不走寻常路。

凌战野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眉间敛着风，笑的有几分血腥气，他好像从不拘于在顾出云面前表现他的野心，“跟着我来日是要沙场杀敌的，约莫是怕了罢。”

凌海在外赶车，闻言笑的爽朗，“兄长与我不同，他有牵挂。”

凌战野不置可否。

顾出云却莫名看出了他有几分惋惜，他似乎是坐累了，靠过去倚在凌战野身上，“人各有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