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低头看着床上的人的顾之时，扭脸过来看了看他，帮着自己这个最小的弟弟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浑厚的手掌在他头上摩挲了两圈，知道瞒不过他，干脆开了口。

“邢慕山死了，十几年了。”

“怎么死的？”

“为了救阿珩。”

顾之墨沉默了片刻，“其实既然是咱们家养着的暗探，即便是为了二哥死了，也不必瞒着他。”

“邢慕山是跟爸一起长大的，是最牢靠的盔甲，情谊深厚。”

他们这个位置上，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各样使唤的人，但真的能为了他们死心塌地生死不负的忠仆少之又少，一辈子摊上这么一个，真的能放心把后背交给他的人，那人在心里的分量，已然不是主仆，定是手足一般重要。

顾之珩心软，并没有顾之时和顾之墨一样生出钢筋铁骨的心肠，素日里对身边的人宽厚亲切，要是知道了这种事，心里必定有负担，顾之墨心里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把这事瞒的死死的，觉不能让二哥伤心。

“娇娇，其实......”

顾之时为人磊落，什么时候有这般吞吞吐吐的样子了，刚想吃了橘子的人，心跟着提了起来。

“什么？”

“我...我找到了些东西。”

......

散发着消毒水味道的床上，躺着个虚弱的美少年。

他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受伤的天使，脆弱、安静、沉睡着，急需要人的救治。

顾之珩见过苏凉受伤，可从来没见过他这般，身上的元气都被吸收走了的样子，像随时会死掉一般。

他呆呆的坐在床边看着迷糊的少年，满脑子都是曾经那个鲜活又元气的孩子，在他身边蹦蹦跳跳的样子。

那像是个藏在怀里的气球，气球里装着无限美好的天地和无限美好的少年。

平日里气球鼓胀着，越来越大，越大便越是撑得人难受。

可但有一根针把这气球戳破了，露出里面的彩虹和万千的红心来，会松快的把人埋藏在幸福的七彩云朵里。

也许把从前的沉重被在身上对自己实在没有什么好处。

不知道是今天太开心，还是流的那些个眼泪冲刷了顾之珩糊在心上的猪油，他突然产生了个好想法。

诚如娇娇说的，总不能让宝宝像他们小时候那样。

或许他可以尝试着和小凉有一个新的开始。

前尘往事如过眼云烟，即便是雾霾，也总会散了的。

第42章 父子亲情

现在是虚弱了些，好好的将养着，果断日子，一定能把脸上的二两肉给养回来。

他还是小圆脸的时候更可爱些。

顾之珩心里暗暗想着，心里像是被谁刨开了一个口子，看着苏凉的眼神，没再戴上冰冷冷的面具，竟也散发出柔光来。

顾二公子容色清绝，平日里一举一动都跟画似的，此刻眉目当中含了三分春色，更是美不胜收。

苏凉一直沉睡着，大约生孩子实在耗费精力，半点都没有醒来的迹象。

“我去看看孩子，待会再来看你。”从椅子上起来的人，极小声的同沉睡着的人说了一句，像是贴在耳边甜腻的耳语。

他轻轻悄悄的关上了房门，一路问到小宝宝的保温室。

巨大的玻璃窗子面前，立马放着一堆的小粉团子，被柔软的小抱被包着，露着一张张嫩生生的小脸蛋。

都是刚刚生出来没几天的团子，其实不怎么好看，有的皱皱巴巴的跟个小老头似的，有的五官拧成一团。

顾之珩站在玻璃窗子前，突然觉着有些尴尬，刚才忘了问宝宝的编码了。

唉，还是折回去问一下护士吧。

他望着那一堆排列整齐的崽儿，正想走，忽的跟自己身前的小团子撞了眼神。

在一堆粉乎乎的小娃娃中，那一个好像是最白的，小脸蛋天圆地方的很是可爱，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顾之珩一下子愣了，眼睛被众娃当中独树一帜的一个团子吸引住了，嘴角跟着那团子轻轻的动一下小脚脚的动作一起扬了起来，眼角里隐约渗出了喜悦的泪水。

这大概就是父子亲情的吸引吧，他心想。

举手投足尽显风流的顾二爷，毫无形象的趴在玻璃窗上，看着盯着他小团子傻乐。

第一次当爸爸，说不出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很奇妙。尤其是被儿子看着的时候，心里暖呼呼的，又不仅仅是暖，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嗨！”

正当他看的入神，身后头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扭脸一看是表情有些费解的少年，倒也不是旁人，即便是年龄上比他小上六岁，他还是得叫声“大嫂”。

“嫂子。”

这个称呼他叫着别扭，项北听着也别扭，伸手蹭了一下鼻尖说：“你这看着别人的孩子这么入神干什么？”

顾大美人的脸当场凝固的跟水泥似的，挂在眼角上那象征着父爱的眼泪，顷刻间破碎成一朵朵水花。

“咱们宝宝在这边。”

项北说着，掰着他的身体，让他把脸转到了南边。

“倒数第二个，便好88655的就是。”

嫩生生的一个小不点，缩在保温箱里，小小的一团，眼睛都还没睁开，瞧着也就一丁点，乖乖的睡着，不吵不闹。

比之前顾之珩瞧见的那个小了一大圈。

“北边的孩子都大，你刚才看的人家那孩子应该得有半个多月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是用来形容战场兵士的决心的，但对顾之珩来说用来形容此刻他满腔的夫妻，效果也差不多。

那一点点的小娃娃，嫩生生的还瞧不出长得像谁。

即便是跟所有新生儿一样，五官都没张开，但他们家的团子，总归是不丑的。

“医生说他要在这保温箱里待多久？”

“情况不算差，可能要待个三天，就能抱出来了。我刚刚听护士小姐说，再过一会，就来给他喂奶了，宝宝起名字了吗？”

“还没想好。”

......

“哥，你别吞吞吐吐的，到底你发现了什么？”

顾之时看着床上的父亲，又看了看满脸写着急不可耐的弟弟，把人拉到了门外的走廊上。

“爸和二叔就差两岁。”

顾之墨尽量不让自己像看傻子似的，看自己的亲哥，“这我当然知道。”

“爸一直以来都特别疼二叔。”

“这我也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家这么个不省心的小少爷忽然蹙了一下眉头，脑袋瓜里生出了能把刚刚醒来的老父亲气死的奇思妙想。

“难道，你是说，爸跟二叔他们两个德国骨科？”

顾之时对这么个弟弟疼到骨子里，现在愣是被气的，抬手拍了他一巴掌。

“不是！我找到了一封没有寄出去的书信，是二叔三十二年前写的，里面提起对不起爸和邢慕山。我确认过，确实是二叔的笔记，绝没有错。”

“三十二年前？别说是我，就连哥你都连个受精卵都不是，这能能说明什么？”

靠在窗户边站着的男人，伸手摸了摸顾之墨的口袋，妄图从里面摸出一根烟来，结果一无所获。

“三十二年前有两件大事，第一件是二叔出柜，第二件是三个月后爸妈结婚。”

“哦......”年轻男人沉吟了一会，“你不会是想说爸跟邢慕山是情侣关系吧？”

那人挑了一下眉毛，“后来去查了查，只不过邢慕山的身份隐秘，费了不少事，但事实确实如此。”

顾之墨扶了扶额头，“这...少爷和暗探日久生情，这戏码倒也不新鲜。依照爷爷那古板的性子，绝不会让顾家断了烟火，爸和二叔两个人必须有一个放弃？那爸和邢慕山只能搞地下情了？”

“没有，邢慕山后来自请去爷爷身边伺候了五年，因着当时沅城出了大事才回来的，在那之后跟爸也并没有越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