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何长+番外(70)
“谁急坏了?”江延正好推门进来,看到他们两个一站一坐,挑了挑眉,唇角藏着促狭的笑意,“这么规矩啊你们俩。”他特别看了楚煦一眼。
楚煦一愣,进而脸上有点红。
可江祈却没注意,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舅舅,就问江延:“江延哥,我也要跟你们一起去找舅舅。”
“可以啊。”江延走到他身边,揪了揪他脸上的嫩肉,“但是父亲有点事情,已经提前回国了,我也是刚刚知道。”
楚煦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样。”江祈心中有点失落。他以为自己不在,舅舅会再等一等的。他又想,其实舅舅对自己亲密一些是正常的,毕竟在舅舅眼里,自己还是小孩子。
也许是他太多心了。
“好了,我们走吧。”江延抓住他的肩膀,带着他向外走。
江祈牵挂地回头看楚煦,发现楚煦就在他身后,他放了心,一边走,一边叽叽喳喳地仰脸跟江延说话:“真是太奇怪了,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最近我们跟朗濯有个合作的生意。”江延微微低头看他,“他说碰巧看到你,我今晚不忙,就来了。”他又补充一句,“放心,有哥哥在,他不敢对你做什么。”
江祈若有所思,先是想:跟朗濯做生意,那洛骁为什么也在这里呢?朗濯确实是没做什么,那个讨厌的男人可是对他动手又动脚!
接着,他又觉得江延解释不能让人信服——就算是接自己,带这么多人一起来,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而且楚煦也在,他一直跟自己待在一块儿,可没跟朗濯说话。
更何况,那些保镖还带着那么大的枪!
但马上要走了,江祈也不打算多生枝节,想着回去再仔细问问,就继续分享这几天发生的事:“上次舅舅也一下子找到我,把我带回家了!当然啦,不是回咱们那个家,是舅舅在这边买的一个宅子,本来那天我们就是要回去的,可是我发烧了,后来又一直下大雨,舅舅说飞机飞不了……”
江延忍无可忍地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少说两句,我耳朵都要聋了!”
江祈装模作样地“哎呦”,声音里却透着开心。
楚煦在他身后微笑,觉得暂时隐瞒真相是正确的选择。
几个人走出小楼,看到朗濯和洛骁正站在宽大的台阶上。
江誉靠着直升机,不停地卸下手中冲锋枪的弹匣又装上,反反复复。
江祈看也不看,从两个人身边走过。
当他走到台阶下,刚迈了两步时,手腕突然一紧。
他回头一看,朗濯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了,此刻正紧紧抓着他。
江祈蹙起眉。
“小祈,”朗濯匆匆地说,“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说,能不能借两步说话。”
江祈甩开他的手:“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
“以后我能去看你吗?”朗濯知道江祈不会再跟自己独处,只能咬咬牙,不管不顾道,“我想追求你。”
洛骁牙疼似的“嘶”了一下,其余众人也表情各异。
江祈先是有些怔住了,他歪了歪头,是个表示迷惑的动作,看起来很是俏皮可爱。
接着,他转过身,与朗濯正面相对。
朗濯先是一惊,后而有些狂喜:难道江祈也舍不得我,要跟我好好告别吗?
江祈却轻声开了口:“不行。”
朗濯有些着急:“可是……”
江祈抬起手,那是个制止的手势。从来没有人敢对朗濯做过这样的动作,可朗濯立刻乖乖住了嘴。
“我不想再见到你了,永远都不想。”江祈直视他的眼睛,慢慢地说,每个字都是珠圆玉润,清清楚楚。
“或许你觉得我在怨恨你。但我认真想过,换做其他人,可能都不会对当时的我施以援手,你没帮我,是我没有值得被帮助的价值,所以一开始的事情我不会再怪你。即使你当时骗了我。但是——”
江祈深吸一口气。
“但是,我没办法忘记你后来对我做的那些事。你说喜欢我,却和别人一起分享我折磨我,就是为了要我‘听话’——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吗?这种喜欢我不想要,也受不起。”
“如果我是一条狗,那这些手段或许会让我更顺从你。可我是个人啊。”他看着朗濯,一字一句地说,“还记得吗?那时我求过你的,朗濯。”
朗濯忽然感觉好冷,冷到浑身的血都被冻住了。
江祈不像之前那样发怒尖叫,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跟他说话,比云端的月更冷。朗濯舌尖发苦,知道他是有了倚仗,所以从歇斯底里的困兽变回了人。
半晌,朗濯自嘲一笑。
他前半生过得太容易太顺利,唯有家中的严格要求让他分外窒息,因此他不把任何人的感受放在心上,只觉得自己被控制得不自由——那时的江祈对他来说,只是个可以发泄负面情绪和满足支配欲的玩偶而已。
所以当他察觉自己爱上这个人后,才会感受到那么深刻的后悔和心碎,因为江祈也曾信任过他,即使只有若干年前的短短一瞬间。可他亲手摧毁了那份信任。
机会没了就是没了。他无比清醒地认识到,江祈永远都不可能相信他,更不可能爱上他。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他终于为过去的一切付出代价,被心爱的人判了死刑。
楚煦走了过来,在他拉住江祈的手之前,朗濯沉默转身,慢慢地走上台阶,步伐有千钧重。他强打精神抬起头,想和洛骁谈一谈之前商量好的合作事宜,可没等开口,就见洛骁神色一变。
与此同时,满天忽而亮起了血色一般的红光。
第66章 罗网
江祈在直升机前停住脚步,正要抬头往上看,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捂住了眼睛。
“别抬头。”楚煦低声说,“太亮了,晃眼睛。”
江祈保证似的点点头,把楚煦的手从眼前移开。可他现在心情很好,所以又恢复了一点原本的孩子心性,此刻按捺不住好奇心,便用余光偷偷向上瞟,发觉头顶上强烈的红光正有规律地移动,像是来源于某种活动性光源。
就在此时,一辆黑色轿车无声地开进了院子,停在了直升机的对面,中间只勉强留下一条窄窄的、可供两人并肩而行的通道。惨白的车灯直直地打向伫立的众人。
接着,后排车座上径自走下一个人,身高腿长,举止间带着上位者从容不迫的气度。
江祈站的位置巧妙,恰好没有被车灯照到,因此他在那一瞬间看清楚了这个人的样子。
“舅舅!”惊喜之下,江祈情不自禁地叫出声,作势就要往那边跑。可一旁的江延却抓住了他的肩膀,把他往身后一拽。
楚煦接力似的拉住了他的手。
江祈以为他们有正事要说,就站在原地,喜滋滋地向江景弦眨眼,一时完全忘了这位长辈之前的若干举动。
江延哥之前说的不对。他想,舅舅没有先回去,他还在等我呢!
正当这时,江延的声音响起,带着平静:“父亲,您怎么来了。”
“这话应该有我来问——你们怎么来了?”江景弦的表情也很平静,“我不是让你打理公司吗?”
“我们来接小祈回家。”江延的语气有了点起伏。他直视着对面一派坦然的父亲,心里五味杂陈。
“哦?你们倒是用心。不必了,我带他回去就可以。”江景弦向前走了两步,微微抬高嗓音,话却是对着江祈说的,语气带了些威严,“小祈,过来。”
江祈下意识地要往前走,可是楚煦却无声地捏了捏他的手。江祈福至心灵,知道这是让自己等等的意思,与此同时他又有些困惑:为什么要等呢?
可他一直很信任楚煦,某种程度上甚至超过了信任舅舅,因此举棋不定间,站在原地没动。
这时,一旁神游天外的江誉开了口:“别白费功夫了。我们不可能让你把人带走。”他从直升机上直起身,把装好弹匣的冲锋枪握在手里,目视着江景弦,“你还是束手就擒吧。”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他连一声“父亲”都不愿意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