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番外(94)
深深看眼玻璃墙外的手术室,俞锐咬紧下颔,两步跨到门口,用力一拉,狠狠地摔门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放哥受委屈了~
第55章 笑话
手术结束后出来,顾翌安从柜子里拿出手机,屏幕刚解锁,满屏的绿色信息条蹦出来,连左下角显示的未接通讯都有十几个。
拇指滑动,顾翌安随意点开几条微信。
先是徐暮的:刚小师弟打电话来,问我你手怎么回事,究竟出什么事了?你不是跟我说腱鞘炎吗?
下一条是曹俊:那个,翌安,刚俞主任打电话过来,问我你手的事情,我没说太多,但他好像已经知道了。
不止他俩,甚至还有很多霍顿医疗中心,以及斯科特研究所两边同事发来的,内容差不多,说的都是他手伤的事。
未读信息还没看完,顾翌安眉心已经越蹙越紧。
他胳膊撑在墙上,扶着额头。
隐瞒那么久,本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开口,没曾想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到底还是以最糟糕的方式,让俞锐知道了。
身后,更衣室门被推开,陈放进来,走到顾翌安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顾翌安揉捏两下眉心,撑起疲惫的眼皮。
他看陈放脖子还有勒痕,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叹口气说:“抱歉师兄,连累你了。”
陈放摆了下手,不让他说这些。
“俞锐他人呢?”顾翌安又问。
“顶楼天台,”陈放说,“师弟心情不好的时候,一般都去那儿。”
沉吟一声,顾翌安从柜子里取出白大褂套上,跟陈放说:“赵东还在监护室,你先帮忙看着点,我去找他。”
走到门口,陈放忽然又叫住他:“翌安——”
顾翌安转头回来。
陈放动了动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半晌没出声,最后他摇了摇头说:“算了,没事,我只是想说,师弟他真的把你看得很重,你俩好好聊清楚就行,别再有什么误会。”
顾翌安盯着他看了有一会儿,然后点点头,“嗯”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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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天台鲜有人去。
跨过最后两级台阶,顾翌安拉开消防门,视线逡巡一周。
正前方位置,俞锐背对他,躬身伏在护栏上,头埋得很低,周围满地都是喝空的啤酒罐,手上还拿着一罐新开的。
凌晨温度骤减,他连衣服都没换,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湖蓝色洗手服,还是短袖。
顾翌安走过去,将自己身上的白大褂脱下来,披到他身上。
衣服内层还带着顾翌安的体温,风也吹散他身上清淡的味道,俞锐僵硬两秒,缓慢地偏过头。
视线对上,俞锐眼眶是红的,眼里带着朦胧的醉意。
其实,只要有了那么一丁点儿的猜测,俞锐想知道什么,压根儿就不需要等顾翌安开口。
八院也好,北城其他三甲医院也好,俞锐认识且去过霍顿的医生那么多,他要查清整件事实在是很容易。
顾翌安伸手,指腹擦过他的眼尾。
喝醉的人,四肢乏力,却又格外的清醒,俞锐怔愣一秒,顺势抓住顾翌安手腕。
视线垂落,拇指摩挲着护腕粗糙的布料,指尖缓慢而颤抖地从边缘嵌进去。
顾翌安咬紧下颔,瞬间把头侧开。
他胳膊都是紧绷僵硬的,情绪压了又压,到底还是任由俞锐将他护腕给脱了下来。
腕骨上方,狰狞的旧疤重见天日。
空气是死一般的寂静,俞锐怔怔地看着,好长时间,连眼都不曾眨一下。
伤口缝合的位置是红褐色的,皮肤表面层叠起来,带着明显的皱褶。
手心翻转向上,内侧位置还有同样一道伤口,只是创面小了些,看起来应该是从手背腕骨向下刺穿的。
许久的沉默。
莫名地,俞锐忽然就笑了,他仰头喝下整罐啤酒,猛地将瓶子捏进手心,又狠狠砸向地面。
“腱鞘炎...”俞锐冷笑一声,“我竟然真的以为是腱鞘炎...”
他望着顾翌安,咬紧牙关而又松开,闭了闭眼大喊:“我为什么会真的相信那只是腱鞘炎!!”
顾翌安心都被揪紧了。
他缓慢伸手,碰了碰俞锐的脸,指腹擦过他的额头,一遍又一遍摩挲那道旧疤。
“不是很严重,”他轻声开口,温和地安慰,“别担心,你也看到了,对我没什么影响,换成左手,我也一样可以做手术。”
俞锐抓住他手腕,抬起眼,眼里盈满温润的水汽。
“只是意外,一场谁都不想的意外,”顾翌安看着他,深深看进他的眼睛里,“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半晌,俞锐扯动嘴角:“不严重?小伤是么?意外是么?”
对,所有人都告诉他,那是一场意外。
是一名开颅术后的患者出现精神错乱,产生幻觉,在凌晨深夜,值班医生都昏昏欲睡,所有人都毫无所觉的情况下,拿着尖刀忽然在病房里乱刺乱砍。
顾翌安只是刚好在场。
尖刀刺向病房里的小女孩儿时,顾翌安也只是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
谁也没想到,那把尖刀竟把他整个手都钉死在墙上,不仅刺穿他腕骨,还造成他永久性的神经损伤。
后来,女孩儿安然无恙,伤人的病患也因此入狱,顾翌安虽然受伤,但经过复健,到底还是重回了手术台。
只是一场意外...
甚至除了顾翌安手上留下的前后两道疤,这一切几乎可以当做从未发生过一样。
可是——
俞锐下颔肌肉咬得发硬,胸口剧烈地起伏,他死死地盯着顾翌安。
僵持,沉默。
攥住顾翌安的手不自觉地太过用力,以至于顾翌安那只手从手背到指节全都充血胀红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又倏然将顾翌安手给松开,跟着后退两步,用尽力气,狠揣一脚,踢开满地的易拉罐。
霎时间,一阵叮呤咣啷刺耳又尖锐的金属声,同一时间响起,又跟着滚落一地,彻底撕破这周围沉默的夜空。
俞锐眼睛猩红,眼波里盛着一地碎片。
“我逼你走,不是让你去受伤,”他颤抖着从牙关里逼出一声怒吼,“更不是为了让你连手术刀都拿不起来!!”
那是顾翌安的手,那是天生就为手术台而生的手,他甚至把那双手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意外两个字,能够说服所有人,却根本说服不了他。
他就这么看着顾翌安,指着自己,嗓音破碎:“我现在觉得,自己彻头彻尾就他妈是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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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第五年。
俞锐安排好一切,飞往美国。
朝思暮想的人,马上就能见到,曾经无数次压抑,无数次堆叠的想念也随之倾巢而出,怎么都压不住。
可谁能料到周远清却在这时候忽然病倒,陈放又恰好远在欧洲进修,于是科里一通电话就将俞锐拦截在转机途中,同时打碎他所有期待和幻想。
那时候,他并不知道。
大洋彼岸,顾翌安其实已经拟好离职申请,递交给行政部门审批,就连霍顿开出丰厚的薪资职位都没能打动他留下。
可能老天爷偏就爱开玩笑,辞职的前一天,他最后一次查房,却遭逢那场意外。
至此,他回国的计划不仅彻底破灭,致命的手伤更是让他差点就此离开手术台。
出事后,住在医院康复中心的那段时间,顾翌安始终都是沉默的。
他在花园长椅上坐着发呆,在湖边榕树下站着发呆,在深夜无人的窗前发呆。
伤口渐渐愈合,可神经断裂是永久性损伤,他不断复健,每次练习都出尽一身冷汗,却连右手握拳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重新拿起手术刀。
有一点,陈放哪怕不说,顾翌安也很清楚。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关于他的一切,俞锐都看得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