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番外(49)
候亮亮问完,四周静悄悄地,像是沉默了许久,久到侯亮亮以为他可能没听到,又或者听到了也不打算说什么,心中逐渐有些沮丧。
这时候,俞锐却突然开口。
“我的答案不重要,因为这是我的答案而不是你的,同样地,做医生好不好也不重要,你想不想成为一名医生才更重要。”
侯亮亮眼睛一亮,接着又说:“可是如果我真的退学了,在别人眼里,我岂不是会被当成逃兵?”
俞锐这才转头看他,反问:“你想做什么,关别人什么事?”
侯亮亮半张着嘴,哑然到无从回应。
俞锐再次将视线投向夜空,说:“小朋友,你以后会发现,一件事你不想做和不能做是两码事,慎用且珍惜你不想的权利,因为它真的很珍贵。”
候亮亮抱着膝盖坐地上,大脑还在试图快速消化这句话。
下一刻,俞锐已经站起身,从地上拎起自己的外套抖了抖上面的灰砾,跟着又弯腰拿上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离开前,俞锐低头俯视他一眼,“不过,前提是,你真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像是一语中的,侯亮亮怔忪着眨了眨眼睛,久久都未出声。
回想起当时场景,侯亮亮扯动嘴角自嘲一声,对顾翌安说:“现在想想,其实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即便说想去读天文系,但好像也并没有那么坚定。”
顾翌安目光微动:“所以,你就是因为他的这句话才选择留在医大?”
“算是,也不算是。”侯亮亮说。
俩人均侧眸看向对方,视线相碰,候亮亮笑容渐渐明亮,笑意从嘴角晕染到眼尾,而后说:“我其实是因为俞哥最后的一句话,才开始对学医产生兴趣。”
顾翌安淡淡挑起眉梢。
“俞哥那天走之前,我问他为什么学医,又为什么选择神外,”侯亮亮抬起手,食指轻点在太阳穴,“他当时就像这样,指了指自己,然后跟我说,因为这里面,也有我的宇宙星辰。”
那时的俞锐甚至没转过身,西服外套随意搭在肩上,只是微微侧着下巴,用眼角的余光看向他。
可当候亮亮看着那根手指轻点在太阳穴,看着那张被夜色勾勒出的侧脸轮廓,以及说这句话时,俞锐嘴角轻扯漾起的那抹短暂且轻痞的笑意。
不知为何,候亮亮就像被一股无法抵挡的魔力吸引,久久地傻愣在原地。
——因为这里面,也有我的宇宙星辰。
就是这样一句话,还有俞锐漫不经心地抬手一指,在那一刻,像是一场炸裂在天空五彩斑斓的焰火,瞬间点亮了侯亮亮。
甚至不止是侯亮亮,就连顾翌安也怔愣在原地。
他眼底微动,轻仰起头,将视线落入茫无的夜空,缓缓阖上眼,却止不住睫毛簌簌地颤动。
俞锐这句话别人也许听不懂,顾翌安却不可能不明白。
因为很久以前,是他告诉俞锐,这就是大脑里的亿万星辰,它始终就在那里,但你得走向它,走向它的宇宙深处。
俩人均是一阵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侯亮亮才又哈哈笑出两声说:“其实,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但就是....”
侯亮亮摸着脑袋,试探认真措辞:“我觉得吧,俞哥这人有一种天然的魅力,总是会让人忍不住靠近,而且越是靠近,你又会发现他越能吸引你,然后不知不觉沉醉其中。”
“我明白。”顾翌安淡淡点头。
“是吧!”因为得到认同,侯亮亮眼里闪着惊喜。
“之前骁哥让我去考古,后来我真的找遍医大以前跟他有关的论坛和贴吧,俞哥真的好帅,篮球打得又酷又飒,还会组乐队开演唱会。”
“我后来才知道,他居然是放弃华大物理系重新参加的高考,而且还是以全国第一考进医大。”侯亮亮越说越兴奋,“我简直都在想,这世上有什么会是他做不到的。”
闻言,顾翌安举起手里的杯子,淡淡喝下一口清水,笑笑说:“不会,只要是他想做的,就都能做到。”
侯亮亮点头如捣蒜:“我也是这么认为。”
他往后瞅了瞅推拉门里面,然后歪着身子靠近顾翌安,手背半掩着嘴,小声说:“就算俞哥跟我说,医生是天上的星星,每颗都能亮,但在我眼里他也一定是最亮的那颗。”
这话出口,侯亮亮脊背一绷又感觉不妥,于是连连摆手解释:“我说这句话的意思,不是说大神你不厉害啊,你肯定不比俞哥差。”
顾翌安根本没在意这个,抬手打断他:“没关系,我明白。”
“那就好。”侯亮亮拍拍自己胸口放松下来。
“说了这么多,好像乱七八糟的,我也不知道自己表达得够不够清楚。”
“不过,不瞒你说,只要有俞哥在,我好像就一直都有动力,一直都能看到方向。”侯亮亮偏头看着顾翌安,手指向天上那颗北极星,“就像旅途中的人,只要看到北极星,就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在哪里,永远也不会迷路。”
顾翌安垂眸下去,视线落在侯亮亮的脸上,然后聚焦到他的眼睛。
从侯亮亮闪动的睫毛,还有他清亮澄净的眼底,顾翌安能够看到对方最直白最热切的喜爱和崇拜。
很难说,这种喜欢和崇拜因何而起,甚至也许不过是源于个人的自我想象。
可顾翌安却从侯亮亮的眼里,从他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接收到一股无法言说的感动。
人生何其短暂。
烟火即使再耀眼,也不过只在瞬间绚烂,可倘若就在这一瞬间,理想能够彼此点亮,热爱能够彼此吸引,那是何等的幸运。
也是何等的,来之不易。
第29章 打赌
因为处理下午的突发意外,俞锐来得晚。
他也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下班前电梯里碰上霍骁,对方死活非要跟过来凑热闹。
俩人一前一后推门进来,包间两张大圆桌,不多不少就剩两个位置,还分别在隔桌相望的曹俊和顾翌安两边。
也不知道是哪位人才安排的这座位,顾翌安往这边看一眼,俞锐原本伸出去的腿都撤了回来,感觉自己好像坐哪儿都不合适。
还好身边有位自来熟。
没等俞锐开口,霍骁便毫不客气地反手冲俞锐指了指另一边,然后径直就往顾翌安身旁的空位走。
菜是早就上齐了的,之前搬来的啤酒喝光后,陈放又让服务员新搬来两箱,俞锐到的时候,扫眼一圈,酒瓶子倒一地,连白酒都空了好几瓶。
二两黄汤下肚,酒量不好的几位已经开始头晕目眩,嘴里“叭叭叭”地扯犊子聊闲天儿。
从门诊趣事到大学生活,吹着酒瓶拍胸口,一会儿感叹今朝,一会儿又在追忆从前。
聊着聊着,话题开始跑偏,最后不知不觉拐到个人感情问题上。
说到这儿,满屋子大老爷们就都有点沉默了。
在座的医生年龄有三十多的,也有二十多的,结婚恋爱的只占少数,还基本都是从自己同学同事堆里找到的对象。
没办法,医院的生活实在太规律,手术门诊两点一线,生活圈子死板且固定。
不仅常年无休,就连平时仅有的那点休息时间,也得贡献给课题论文,以及各种大大小小的论坛会议。
别说谈恋爱了,忙起来的时候,他们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嘴里砸吧着熟悉的味道,酒劲儿再一上头,再坚强的老爷们儿,难免也会怀念一下逝去的青春。
有人红着脸感慨:“医生这个职业把我给毁了,想当年大学那会儿,我也算是有点人气的,谁能想到,现在连个女朋友都找不到。”
说话的医生天生一副好嗓门儿,五官也算得上端正,屡次相亲屡次失败,总也逃不掉单身的命运。
“切——”
隔壁桌有位医生顺手抓过一包纸巾丢他身上,开着玩笑说:“别说你了,学医之前谁还不是班草校草啊,看看咱这头顶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