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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手+番外(20)

作者:一木孑影 阅读记录

其实,俞锐偷偷上来的时候,刚好在楼梯口撞到顾翌安,还把什么盒子给撞翻了。顾翌安看他抱着一个汽车模型往楼上跑,不太放心就跟了过来。

俞锐蹲在外面哭的时候,顾翌安都没打算现身,就守在楼道口听着。

可那是冬天,入夜之后室外温度能低到零下,俞锐后面的哭声越来越小,顾翌安怕出什么意外才开门过去。

他甚至都不是空着手来的,手上还拎着蛋糕。

俞锐冻得耳朵鼻子通红,脸上惊讶的表情都摆不出来。他也不认识这个人,像只受惊的小鹿,缩在墙角下意识就要往旁边挪。

顾翌安却不在意,自顾自地坐到俞锐旁边,什么都没说,就问他冷不冷,饿不饿。

那天是平安夜,也是顾翌安的生日,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爷孙俩刚从蛋糕店出来,顾景芝来不及送顾翌安回家,索性连人加蛋糕一起带到了医院。

顾翌安问完,俞锐肚子很应景地咕噜了好几声。他立马掩耳盗铃般地伸手去捂肚子,哭太久了他肩膀还抽抽,顾翌安也没笑话他,自己就把包装给拆了。

盒子就是俞锐不久前刚撞翻在地上那个,被这么一摔,蛋糕上圣诞老人的造型已经面目全非,只歪歪扭扭能看出果酱描摹出的‘生日快乐’四个字。

顾翌安拿起塑料刀叉要切蛋糕给他,俞锐哆嗦两下,带着鼻音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不用吹蜡烛许愿吗?”

顾翌安随即愣了一下,再看他脸上,两颊哭过的泪痕都快冻干了。

可能是于心不忍,顾翌安接着又将蜡烛给插上,用附赠的打火机点燃,将蛋糕举在俞锐面前,说:“喏,蜡烛你帮我吹吧,许愿的机会也送给你,怎么样?”

也不知道是冻傻了,还是一下没反应过来,俞锐瞪着两只眼睛一直在看顾翌安。就这么过了大约十来秒,他蠕动着嘴巴凑过去,还没张口,小火苗就已经被风吹灭了。

俞锐盯着熄灭的蜡烛发愣,顾翌安已经切下一小块蛋糕,放他手上。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说,顾翌安却好像一眼就把他看透了,笑着对他说:“放心吧,你爷爷会好起来的。”

俞锐怔怔地抬头,眼睛睁得溜圆,眨了没两下,眼泪就跟着往下掉,肩膀也开始抽抽。

“真、真的吗?爷爷、他会、会好吗?”他吸着鼻子讲话,声音断断续续的,还能听出明显的哭腔。

“会好的。”顾翌安看着他,笃定地点了点头,“生日愿望一定可以实现。”

很奇怪,那样一个冬夜,夜色却极美,天空也很亮,除了有青灰色的稀疏的云层,还有隐在云层身处忽隐忽现的一弯明月,以及偶尔闪烁的几颗星星。

顾翌安仰着脖子,指给他说:“你看月亮和星星都在听,它们既然都听到了,肯定也会保佑你实现,不会食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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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大临床学院的课程本就忙碌,顾翌安更是如此,他从大一开始就跟着周远清参加课题项目,除了上课睡觉,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实验室里。

北城的冬天经常下雪,入夜之后气温跌破零度,校园路上满地都是冰碴。

顾翌安走出实验楼,老远就看见前面路灯下有个人,校服裤子搭卫衣,外面套的羽绒服还敞着,脖子冻得都缩起来了,还能无聊地踩着冰碴来回绕圈。

“是找你的吧?我最近看他来这儿晃悠好几次了。”徐暮撞了下顾翌安肩膀说。

他俩站在学院门口正说话,俞锐抬起头刚好望向这边。

室外实在太冷,徐暮估计他俩还有得聊,便捧着一摞实验资料先回去了。

俞锐手揣兜里,晃悠着步子过来,顾翌安立在台阶上,等他走到自己面前,才问:“来找我的?”

“嗯。”俞锐点了下头说,“有时间吗?”

顾翌安站着没动,就那么看着他。

俞锐抿了抿唇,又问:“学长,请问你有时间吗?”

小少年要风度不要温度,鼻子和耳朵尖露在外面冻得通红,一句话说完鼻涕都快流出来了。

顾翌安笑笑没说话,他把刚才戴好的围巾取下来,重新挂到俞锐脖子上绕两圈,之后又指了指他的衣服说:“把衣服穿好,时间我倒是有,不过先带你去三食堂喝点热汤,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

围巾是从顾翌安脖子上取下来的,带着顾翌安的体温,味道也是淡淡的柠檬草香,就这样包裹在身上,俞锐感觉自己冻麻的脖子像是过电一样,全身汗毛都跟着轻微地抖了一下。

靠近期末考试周,三食堂特意留了扇小窗口,供晚自习下课的学生点餐。

顾翌安端了两碗热汤过来,守着俞锐把汤喝完了,看他脸上气色渐渐恢复过来,才肯让他说话。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顾翌安就坐在俞锐对面问他。

俞锐伸手抓了下头发,嘴唇抿了又抿最后拉成一条直线,然后说:“以前的事,是我不对。”

顾翌安靠回椅背上,先是意外地挑了下眉,接着又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弯起唇角回了声“没事”。

小刺猬从小没跟谁认过错,宁愿挨打也绝不服软,这样的话从俞锐嘴里说出来,可以说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但第一句话说完,剩下的也就没那么难以启齿了,俞锐接着又说:“还有上次的事,谢了。”

“不是已经说过谢谢了吗?”顾翌安说,“谢一次就可以了。”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俞锐停顿半晌,一口气沉下去,而后低声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爷爷就是这么没的。”

显然,顾翌安有一瞬间是怔愣的,大概是没想到会接上这么一句,他微张着嘴巴微张,眉心蹙了又松,看起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俞锐抬起头看顾翌安,毫不掩饰地盯着他,且注意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化。

然后,俞锐又说:“我那时候五岁,立柜上放了一个汽车模型我拿不到,就让我爷爷踩着椅子帮我去拿,结果他突然就从椅子上摔下来...像那个男生一样躺在地上...”

“而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连救护车怎么来的都不知道...”

这段记忆,他从未向人提起,即便在这之前心里已经预演了很多次,俞锐还是眼睛通红,嘴巴开合了好几次才艰难地说完。

一个五岁小孩儿,亲眼看到自己最爱的人倒在面前,那种恐慌和无助,甚至足以湮灭后来整个童年。

顾翌安看俞锐来回不停地揉搓手指,拇指关节都被按得发白,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他叹息一声,伸手揉了揉俞锐的脑袋,轻声安慰道:“都已经过去了。”

“我知道。”俞锐蹭了下鼻子对他说,说完又毫无来由地蹦出一句:“学长,我能叫你翌哥吗?”

顾翌安都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悬在他头顶的手停顿半晌,才点头答了他一声“可以”。

之后他俩都没说话,等俞锐情绪缓过去后,顾翌安说要送他回家。食堂出来,刺骨的冷风直扑扑打到脸上,顾翌安又把围巾给俞锐系上。

俞锐老实站着任他摆弄,嘴里却试探着说:“翌哥,其实,我要跟你说的也不是这个。”

顾翌安脸上似乎并没有多少意外的神色,只是眸光随着眼睫覆落的阴影很轻地敛了一下。

“那你想说的是什么?”顾翌安问他。

俞锐下巴微仰着,他从下往上去看顾翌安的下巴鼻梁还有眉眼,顾翌安说话间吐出的白气都能呼到他脸上,温热的,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十年前顾翌安是什么样,他已经想不起来了,但看着此刻的顾翌安,他又觉得这个人就是他。

俞锐诚实道:“我想说,那天晚上我遇到一个哥哥,一个送我生日愿望的哥哥。”

顾翌安刚给围巾系好结,抽手的动作一顿,视线垂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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