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番外(146)
“他还说——”
顾翌安还要说,俞锐赶紧求饶:“不是,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很久以前的事?”顾翌安眉梢轻挑,还点了下头,“也就是说,小猴子说的是真的?”
俞锐一愣,心虚地避开视线,还扯了下耳朵:“我都没当回事,这些事我压根都不记得了...”
顾翌安没说话,依旧看着他。
无声僵持好几秒,俞锐叹口气,也坐不住了,直接蹲下身,从下往上看着顾翌安,说:“翌哥...旧账就别翻了吧?”
顾翌安捏着俞锐下巴,抬起来:“怎么,旧账就不能翻?”
离得很近,不过半米距离,俞锐仰头看着顾翌安,看着他清冽温柔的眸光,柔软的眼神,还有眼尾浅浅的褶。
只一眼,俞锐心里就有底了。
眼睛渐渐就眯笑起来,俞锐顺着话就接:“能能能,你想怎么翻怎么翻。”
可说完,他放低声音忍不住又叫了声“翌哥”。
“嗯?”回应的尾音是上扬的,勾得俞锐耳朵都发软。
他轻眨一下眼睛:“你不会真的吃醋吧?”
顾翌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而后侧着下巴指了指身边的位置,示意让俞锐坐到自己身边。
沉吟片刻,他说:“不是吃醋,是羡慕,甚至可以说是嫉妒。”
“嫉妒?”俞锐愣了,连看向顾翌安的眼神都带着疑惑,“嫉妒谁?那些不认识的人吗?可我连他们长什么样,叫什么都忘了。”
“不只他们——”
顾翌安抬起手,掌心贴上俞锐的侧颈,也看进他的眼睛,放慢语速说:“还有陈放赵东,侯亮亮,吴涛刘岑,甚至科里医生护士每一个人...”
俞锐都给听乐了:“不是翌哥,你这话打哪儿来啊?”
“因为这十年,是他们和你朝夕相对,参与你的生活,知道你身上发生的所有故事,好的,不好的...”
眼底的落寞一闪而过,顾翌安接着又说:“而我只能依靠道听途说,也没办法回到过去,重新参与了...”
他说这些的时候,指尖缓慢地从俞锐眉宇滑到鼻梁,又很轻地触碰着俞锐的睫毛和眼睛。
声音很淡很轻,眼底眸光也温柔,明明说的是情话,可仍旧让俞锐心里发软发酸。
他看着顾翌安,嘴唇抿起又松开,想说点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门被外面人扣两下。
也没等人应声,下一秒,吴涛径直就推门进来。
沙发上的俩人还面对面坐着,靠得挺近,角度也挺有迷惑性,俞锐背对门口,顾翌安掌心还贴在他脖子上。
“俞哥,那个——”
吴涛张嘴才说半句,抬头一看他俩这诡异的姿势,顿时惊住,而后立马转身背过去。
好半天吴涛都没敢动,直到身后俞锐站起身,走向办公桌,语气平平地问他:“找我有事?”
闻言,吴涛先是侧了下头,利用眼角余光瞟两眼,确定没有什么非礼勿视的画面后,这才又重新转回来。
顾翌安还是坐沙发上,继续翻他那本书,俞锐在办公桌后面拿着水杯喝水,脸上的表情平静如常。
吴涛看眼俞锐,又看眼顾翌安,甚至都有些怀疑,刚他是不是眼花看错了。
“进我办公室梦游呢,”俞锐瞥他一眼,放下手里的杯子,“有事就赶紧说。”
吴涛应声回神,赶紧从兜里掏出一张卡片递过去:“这个是刚我们收拾的时候发现的,我想说,还是得给俞哥你看一眼。”
那是一张白色的,封面简单素净的贺卡,俞锐狐疑着接到手里,翻开内页,开头第一句就让他忍不住意外。
可意外之余,越往下看,俞锐表情变得越凝重,看到最后,眉心也越蹙越深。
“卡片上写了什么?”顾翌安感觉有些不对劲,起身过去。
俞锐将贺卡递给顾翌安,说:“是沈潮。”
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顾翌安将贺卡接在手里,而后一目十行,快速看完——
“俞主任你好,我是沈潮。
当你收到这盆忘忧草的时候,我猜,我大概已经和你不在同一个世界里了。
很遗憾,最终还是辜负了你这么多年为我做出的努力。
我知道你是谁,一直都知道。
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在临走之前,亲口跟你说一声谢谢。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努力,也谢谢你为我胸口跳动的那颗心脏,所做出的一切努力。
原本不止是谢谢,还有很多话也想告诉你的,可提笔写到这里,突然又觉得,好像也没有太多话是必须要讲的。
思来想去,最后也就只有一句,是我不得不说,也是我和它都想告诉你们的———”
卡片上的字写到这里就到头了,顾翌安很快翻到背面,白色信笺上,仅仅落下一句
———请记得我,请忘了我。
即便从未谋面,看到这句话,顾翌安心里也很难不动容。
跟前面的字迹不太一样,最后这八个字,字体遒劲有力,下笔也极重,看着就像是沈潮用尽自己全部力气,郑重而坚定写下的。
没人出声,连空气都在沉默。
吴涛并不知内情,只觉得气氛不太对。
犹豫半天,他低声开口,问俞锐:“那个,俞哥,那盆忘忧草你还要吗?要不我帮你再抱回来?”
俞锐嘴唇微动,还没出声,顾翌安先冲他点了下头。
之前根本没注意,吴涛重新把那盆忘忧草抱回来以后,俞锐才发现,这棵忘忧草竟然是裹着泥土种在花盆里的。
他伸手靠近,指尖触碰到枝叶又猛地撤回来。
手指倏然收紧成拳,俞锐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脏都骤然缩紧了。
哪怕相识五年,俞锐也从未跟沈潮言明过自己和俞铎之间的关系。
他不知道沈潮如何得知俞铎,也不知道沈潮又是如何认出他的。
他来不及问,甚至再也无法得知这一切真相。
思及此,俞锐狠狠闭上眼睛。
很难说清楚,他此时此刻到底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可就是心里难受得紧。
身旁,顾翌安什么话也没说,抬手揽住他肩膀,无声地传递着一点安慰。
晚上下班,俩人特意开车去了一趟理工大家属院,把这盆忘忧草种在了俞院长的小花园里。
填土的时候,顾翌安拦住他,然后转身进屋,把属于俞铎的那只玻璃瓶拿出来,从里面倒出几颗星星,放在根茎最下面的泥土里。
俞锐低下头,垂眼看着那几颗星星,心里涌起一阵阵的酸涩。
无论是和俞铎,亦或是和沈潮,他们之间的缘分,来时仓促,去时匆忙,甚至匆忙到来不及互道一声再见。
填土施肥,浇完水后,俩人就坐在台阶上,看着眼前被冷风吹得枝叶乱晃的花花草草。
北城进入严冬,小花园也逐渐变得寂寥而又萧索,再也没有盛夏时节各种鲜花盛开,相互争奇斗艳的场景。
即便是忘忧草,也早就过了花期。
可偏偏眼前这株,依旧含苞待放,像是透着一股顽强的生命力,随时等待着盛放。
沈潮和俞铎都走了,但恍然间,他们好像在这株花草上,看到了另一种意义上的,生命的延续。
胳膊搭在膝盖上,俞锐一直沉默着发呆,顾翌安坐在他旁边,没说话,也没出声。
星星背后的祝福倏然跃进脑海,俞锐不禁在想,如果真有另外一个世界,没有意外,没有病痛,他们或许真的可以四时如意,健康平安。
俩人就这么安静地坐着。
直到情绪被冷风吹散,黑暗悄无声息地到来,视野里的一切开始变得朦胧,也变得黯淡。
电话铃声猝然响起,打破沉闷已久的氛围。
俞锐掏出手机一看,毫无意外是他爸。
开车回来的路上,他没忍住,给远在基地的俞泽平打了个电话,大概那会儿还在忙,电话没有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