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番外(122)
很快,视线里只剩下两条笔直延伸的铁轨,俩人站着没动。
直到那点离愁别绪被下一波涌来的嘈杂冲淡,他们才收回视线,转身往出口方向走。
重新坐进车里,俞锐扭头问顾翌安:“我们现在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顾翌安系上安全带,反问他。
食指轻敲两下方向盘,俞锐轻抬眉梢说:“还记得刚老教授说过什么吗?”
“嗯?”顾翌安看着他,淡淡挑眉,“说过什么?”
“她说去过杏林苑。”俞锐说。
“嗯。”顾翌安点头。
“冰箱里有饺子,还有冷菜。”俞锐又说。
“嗯。”顾翌安还是点头。
俞锐顿一下,还舔了下唇:“床单和被套也换了干净的。”
连续地一问一答,忽然停在这里,顾翌安看他半天,还是只“嗯”一声,眼尾却露出明显的笑意。
“翌哥,”绕半天,俞锐憋不住了,压低声音,“双人床空很久了...”
顾翌安没忍住笑,抬手摸他后颈,很轻地捏了两下:“嗯,空很久了,所以呢?”
头微微后仰,俞锐眨了下眼:“所以,你究竟什么时候搬回来啊?”
“你想让我什么时候搬?”顾翌安轻笑声问。
“那肯定是越快越好,”俞锐坐直身子,右手搓出个响指,“反正今天也没事,干脆就今天吧,我帮你搬!”
顾翌安失笑:“这么急?”
“对,就是这么急。”俞锐说着就立刻启动车,直奔医大博士楼。
是挺急的,要不是换边睡,双人床估计早就睡塌一半了,能不急嘛。
从高铁火车站到医大博士楼,一小时车程,俞锐踩着最高限速一路飙回旧城区,时间才过半小时。
可车才拐进大学城,都还没到目的地,扶手箱里,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俞锐看眼中控显示屏,很快按下接通。
急诊打来的电话,说是刚接到一个七岁小孩,从三楼高的树上摔下来,严重颅脑外伤,CT扫描还发现有脑部肿瘤,目前情况危急,需要他立刻赶回去手术。
外放接的,顾翌安就在旁边坐着,那头说了什么他也听得很清楚。
匆匆挂断,俞锐转头看向顾翌安,苦笑一声:“看样子,我得回去一趟...”
医生就是这样,尤其是外科医生,手机永远需要二十四小时待命,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紧急情况发生。
顾翌安以前也是这样,甚至还更忙,经常一个电话就把俞锐丢下,现在角色对调,他又怎能不理解。
轻点下头,顾翌安说:“没事,我东西不多,自己就能搬,你先去吧。”
于是车进医大,俞锐在博士楼门口把顾翌安放下,又摇下车窗,跟顾翌安说:“那你收拾完记得吃饭,我要是赶得及回来就给你打电话。”
“好,开车注意安全。”顾翌安站在路边,冲他挥了下手。
——
等俞锐忙完,外面天都已经黑透了。
手术组医生护士加上得有八个人,苦熬近十个小时,总算把小孩儿性命从死亡线上给拉了回来。
不过病人情况并不稳定,手术完CT复查,跟着就被推进了神外监护室。
肿瘤倒是切干净了,但病理结果还没出来,小孩儿能不能平安苏醒,术后又是否会有其他并发症,一切都还未可知。
长时间没吃没喝,还累得腰酸背痛,俞锐扯掉口罩,拧着脖子从手术室出来,连手术帽都还没摘。
没功夫休息,匆忙就在洗手服外套了件白大褂,俞锐长腿阔步穿过走廊,摘下胸牌,刷开感应门,准备先去外面跟家属沟通。
病人家属早就吓坏了,一大家子人全程守在门口,焦急地不停踱步,时不时地抬头看眼显示“手术中”的红色指示灯。
小孩儿母亲又急又怕,不停地抹眼泪,边哭还边埋怨自己的丈夫连个人都看不住,自己不过是出去一小会儿,家里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小孩儿父亲满脸沉重,默不作声,嘴唇抿得死死的。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都赶来了,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出事,家里上上下下都着急,也都上火。
但男方父母跟女方父母,立场不同又护犊心切,媳妇埋怨儿子,婆婆不乐意,婆婆维护儿子,丈母娘又不高兴,于是你一言我一语,两边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
看俞锐出来,老的少的齐齐迎上去,直接把他围在最中间,还抓着他胳膊,嘴里倒豆子似的,一个个不停追问。
俞锐皱了皱眉。
老人家情绪不稳,容易激动,俞锐抽回手,单独把夫妻俩叫到一边谈话。
“侧脑室肿瘤占位导致视物模糊重影,刚好又在爬树的时候引发眩晕才会从树上摔下来。”
长时间没喝水,喉咙干得发紧,俞锐话说一半又清了清嗓子:“肿瘤目前已经切除了,不过是否良性还得看病理结果。”
他把大致病因以及手术情况说完,又把后续的治疗方案也跟夫妻俩详细介绍了一遍。
听到手术很成功,小孩儿母亲喜极而泣,又是道谢又是鞠躬的,差点没跪地上直接给俞锐磕头。
俞锐赶紧拉住她,简单安慰两句,转身就要走。
小孩儿母亲有些心急,赶紧抓住他袖口,怯声问:“那俞医生,我什么时候可以看到我儿子?”
“暂时还不行,”俞锐将衣袖抽回,“病人还得在监护室住上几天,护士会随时注意他的恢复情况,有什么问题也会及时通知到值班医生。”
见完病人家属,俞锐又赶去监护室,确定小孩儿情况目前稳定,又跟值班的吴涛叮嘱了好几句,让吴涛警觉一点,有什么情况随时打电话给他。
连续七八个小时没喝水,出来又一直在说话,回到办公室,俞锐感觉自己嗓子都快冒烟了。
他刚接下一杯清水润喉,侯亮亮敲门进来,给他送晚饭。
这都快十点了,晚饭还是员工餐厅提前打包好的,放到现在早就凉了,侯亮亮见俞锐回来,还给放微波炉加热了才拿过来的。
俞锐吃饭的时候,侯亮亮就在旁边坐着。
刚那台手术,他也参与了,感觉可以写篇论文,于是趁这会儿功夫,守着俞锐又问了好几个问题。
饭吃完,侯亮亮把餐盒收走,走前还问他:“俞哥,你今晚还回去吗?”
俞锐握着杯子在喝水,没说话,只冲侯亮亮摆了下手。
忙起来就是头骡子,到这会儿他也没功夫休息,手机里还有一大堆信息躺着,等着他处理。
等把工作群还有同事的消息都回了,解决完正事,彻底放松下来,俞锐这才注意到顾翌安也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拇指下滑,俞锐点进对话框。
顾翌安就给他发了两个字:晚安。
不过,文字下方还有一张照片,拍的是卧室。
屋里顶灯没开,就一盏小小的床头灯亮着,光线昏黄泛着些许暖意,不过只能照到床头,连床尾都看不太清晰。
还是他每天睡的那张空荡荡的双人床,唯一不同的是,床头的位置,突然多出另一个枕头,还和他原本的那个并排放在一起。
盯着照片看半天,俞锐眨了下眼睛,拇指猛地按下锁屏键,随后脱下白大褂从办公室出来,大步流星就往外走。
路过综合办公区,侯亮亮伸头问他去哪儿。
脚步都没停,俞锐背对他抬了下手,扔下一句:“回家,有事打我电话。”
侯亮亮缩回脖子,看眼墙上的时钟,撇撇嘴说:“这都十一点多了,回去东院少说也得十二点,明早六点多又得过来,折腾一圈就睡几个小时,图啥呀。”
“谁知道呢,兴许是家里有人吧?”钱浩随口回了一句。
“有人?”侯亮亮扭头看他,还一脸警觉,“俞哥有人了?谁啊?”
钱浩对着电脑写病程写得脑袋都晕了,侯亮亮这么瞅着他,钱浩恍惚反应过来,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