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如参商不须别(243)
云雀睁大了眼睛,原来狐麗早就知道,这才前往庖解堂与长老们对峙。凌霄阁虽为“天下驿”,但要请动“素问十三手”这种级别的镇山巨擘,那还远远不够;若是狐麗恢复了小掌门之位,那么请“素问十三手”出山,也只是一道命令的事而已。
云雀心头一动,要说年纪,云雀比狐麗还大,但是每次狐麗的周全打点,都是云雀后知后觉得知的。狐麗习惯了不动声色地解决问题,等到当事人反应过来时,狐麗已经把路铺在他的脚下了。
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狐麗虽然久久不在沁园春,但一言一行,却是沁园春的做派。
真好,云雀心想,要说能配得上狐麗的,确实只有白潇辞这般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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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正胡思乱想着 ,刚想再对杜小大夫说什么,突然听见一声怪腔怪调,打断了云雀的话茬:
“这不是杜大夫,又领了什么乞子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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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儿又尖又酸,一听就不是什么好狗在吠。
杜小大夫前一瞬还是温文尔雅的笑意,下一瞬便是面若冰霜的模样,低声对云雀道:“夫人,我们且走快一些。”
云雀揣着手手,不明就里,但还是走快了一些。但对方显然没有放过她们的意思,不依不饶地从旁侧里斜插了过来,拦住了众人的去路:
“哎哎哎,这是急着去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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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撩起眼皮,看向来人。倒是很典型的贵族恶少找茬的班底,由一个衣裳料子华贵的小少爷和一众恶声恶相的跟班组成,左脸写着“寻衅”,右脸写着“滋事”,脑门上写着“我靠山很硬”。
云雀:“……”
说起贵族恶少,那就不得不提闻战,太原正闻二公子,那可是纨绔之间名声最响亮的公子哥——不过闻战再狂的年纪,也没干过这等傻/逼事,不然苏小将军也不会这么喜欢他。
云雀有些唏嘘,连闻战那个草天草地的纨绔恶少,现在都变成了炎虎关霸下铁相(这里指苏小将军苏锦萝)背后的贤夫……还真是岁月不饶人,闻战都有女儿了,她还在这儿混江湖。
云雀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小腹,不过说来,我也有呢。
杜怜草见云雀一众没什么表示,倒也松了口气,不是所有人都能容忍面前这个傻/逼少爷。
杜怜草倒不知道云雀已经胡思乱想到了哪里去,心中赞道:
云雀不愧是老江湖,性情就是沉稳。
“钟少爷,谨言慎行。你在门内放诞无礼也就罢了,休得冲撞了贵人。”杜怜草面无表情道,“——夫人,这边请。”
“贵客?”杜怜草口中的钟少爷一扬眉毛,他倒不是条好狗,不知这不挡道的规矩,“哪来的贵客,居然不经过庖解堂?——杜大夫,这是你在哪儿认识的美娇娘,生得这么白,连头发都和冰雪类似?”
白发的绵绵突然被点名,指了指自己:“唔噫?”
盛小将军手背青筋一闪:?
杜怜草急忙站在绵绵身前,挡去了他窥探的目光,朗声怒斥道:“放肆!!!钟少爷,非礼勿视之理……”
钟少爷本来笑得灿烂,此时脸色陡然一寒,不耐烦地打断了杜怜草:“杜怜草,你算什么东西,反倒教我如何守规矩?”
杜怜草一窒:“你——”
“你什么你?”钟少爷抬脚一踹旁侧小凳,一连砸飞了几个晾晒的簸箕,惊得几个小弟子奔逃而去,“本少肯来你这个破地方,就是为了告诉你,渡舟草堂要拆了!”
杜怜草愕然:“……你说什么?”
“杜大夫也有耳背的时候?”钟少爷见杜怜草变了脸色,当即满意不少,连语调都变得欢快起来,“我爹还没告诉你?你私自收养病童,已是坏了门派的规矩;你又随意花销门内金银,更是罪加一等!庖解堂明日就决定,把你革除十二堂主之位,拆了渡舟草堂!”
杜怜草手脚冰凉,嘴唇发抖:“我何时……”
钟少爷得意极了,他就最看不惯这个女人清高的样子,这个反应正好中他下怀:“对了,还记得我们前月,争执的那个丫鬟吧?”
“小铃铛?”杜怜草一惊,随即皱眉道,“她是我收养的病儿,未入奴籍,算不得丫鬟……”
“她现在,”钟少爷扬起下巴,朗声宣布,“是我房内的人了!”
杜怜草脸色大变,顾不得“渡舟菩萨”的仪态,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音:“荒谬!小铃铛是渡舟草堂的人,此事我怎不知——”
钟少爷凑近了杜怜草,恶意满满地露出尖利的犬齿,一字一顿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了•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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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怜草乌黑的瞳仁骤然一缩——
“你要对我动手?”钟少爷有恃无恐,他实在太得意了,整个人都洋溢着喜气,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恶意,“来啊,杜怜草,按照门内规矩,你只要敢动我一根头发,你就是背叛师门!!!”
“到时候,你的下场,比那个老妖婆还要惨得多!”
砰——!!!
钟少爷这辈子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像一只破簸箕一样,横飞出五六丈的距离!
那群仆从皆是大惊,大呼小叫地去扶,钟少爷面门上被揍了一拳,乍一看像是眼耳口鼻上建了个染坊,什么红的蓝的紫的青的,一股脑儿全绽了出来,热闹得很。
杜怜草震悚地后望,云雀正悠悠地收回自己的右手,正是她出拳把这玩意儿打飞了:
“不好意思,我没忍住。”
她面无表情地撩起眼皮,眸光森寒刺骨,像是冬日寒潭凝碧:
“——我无门无派,杀你也不过一条命债,这总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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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假烟假酒假朋友,假情假意假温柔”出自云南山歌《朝你〇〇捏一把》。
作者有话说:
小子,路走窄了
第164章 、说第一百五十六:沁园春•破风(七)
众人惊哗, 登时色变,这个女人干了什么?
她方才……她方才——她方才一拳揍在钟少爷脸上, 直接把后者揍得飞了出去!
乱风四起, 尘烟滚涌,云雀站在一拳之威激起的风旋之中,衣袂漫卷, 神色冰冷。
云雀虽然表面波澜不惊,但是心里惊涛骇浪:
唔噫, 这一拳居然没把他打进墙里去?
她看了看自己的拳头, 这可是一拳打碎了天眼的手,如今她的修为精进,灵息深厚, 怎么力量反而减弱了?
云雀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心下恍然:
——是因为, 有了身孕吗?
她的力量, 被自己的孩子削弱了吗?
云雀:“……”
噗噗噗噗,男人什么时候才能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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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怜草大惊失色,她原以为云雀是个沉稳的老江湖,如今看来只是容易走神, 这姑娘明明是个凶性极大的杀神!
“——多谢夫人,”杜怜草早想揍那玩意了, 但还是飞快地说明了情况, “但这里是沁园春, 您这等直爽恐会吃亏……这竖子乃新任小掌门钟灵秀之子,大长老‘罪业菩提’的曾孙, 您还是先避一避……”
“避什么?”云雀莫名其妙, “人是我打的, 要是打了小的出来老的,那就一并揍了就是;我现在跑了,你和渡舟草堂的其他弟子就倒霉了!”
杜怜草一愕,她见云雀气质阴郁,面相清冷,定是个凉薄性子,但如今一看,却确乎在为她这个陌生人着想。
“你能救薄燐,那就是我朋友了。”云雀哥俩好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没什么擅长的,就是会打架,我也想见识见识,这沁园春到底藏着什么高人。”
绵绵在一旁起哄道:“就是就是!”
盛临城矜持地点了点头,刚刚如果云雀不揍那厮,那就是盛小将军亲自下场了。只是盛小将军一贯有官兵包袱,不太好意思说出“别怂干他丫的”这种话来,只能默默点头表示盛临城觉得很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