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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如参商不须别(170)

作者:叶秀 阅读记录

星阑命行还认云雀,只是因为以前的旧情。但任何一种情感在没兑换成实在的利益之前,都会显得空无而缥缈。

云雀能听见自己心里的一个声音,阴冷又刻毒:

“凭什么呢?”

“这些年来,你为他们做过什么?”

“星阑命行如今根深叶茂,凭什么要认一个连名字都变了的主人?”

云雀恍惚地想:

——自己是不是,太厚脸皮了?

升降机关一路向下,气温骤然降低,四下都是浓稠的黑暗,只有头顶一盏鸡血红的灯笼亮得分明。

薄燐眯着眼辨了一下灯笼上的字眼,是一行青涩稚嫩的嘱咐:

“出入平安”。

还真是家宅。

喀——

升降机下喷涌出纷纷扬扬的寒青色灵子团雾,那是机关的急刹装置在起作用。机关载着三人落在了一扇朱漆大门前,两丈余高、八丈余宽,灯笼血红、流穗金黄,两尊狮子雕像居然是用黑色金属所制,威武、吊诡、又杀气腾腾。

薄燐扫了一眼狮子,发现狮子的眼睛居然在动——狮子狰狞的巨大瞳仁跟着三人的身形,骨碌碌地转动着,令人无端端地惊起一背的鸡皮疙瘩。

陈默恂察觉了薄燐打量狮子的目光,颇为得意地炫耀道:“可爱吗?一只叫旺财,一只叫福贵。”

薄燐:“……”

别人的审美顶多接地气,你们星阑命行的审美是接着地府吗?

“阿寻。”

陈默恂一推大门,嗓声带笑:

“——欢迎回家。”

.

.

“大叔叔,我可以摸摸你的刀吗?”

薄燐把蓝桥春雪高高地举起来:“叫哥哥,叫哥哥就给你摸。”

“哥哥你好俊啊,我可以亲你一口吗?”

薄燐严词拒绝:“不可以,我很守男德。”

“哥哥你是从外面来的吗?”

薄燐终于遇见了正常的问题:“对……”

“哇!那你会唱‘十八摸’吗?”

薄燐:“……”

你们星阑命行的启蒙教育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如图所示,薄燐被一堆小崽子包围了,两个抱着他的大腿不撒手,还有一个在薄燐的胳膊上吊着,企图顺着他往上爬。

薄燐连夜爬上恐孩山:“……”

人类的悲喜不相同,我只觉得吵闹。

“大哥哥,”有个小丫头吸了吸鼻涕,奶声奶气地问薄燐,“你是阿寻大人的正室吗?”

薄燐:“……”

薄燐懒得纠正了:“嗯,我是。”

“那你陪阿寻大人回娘家,”小丫头奶声奶气地逼问,“怎么不带礼物啊?”

薄燐:“……”

小丫头奶声奶气地继续逼问:“我们没要彩礼就算了,你年纪这么大了,还不知道规矩么?”

薄燐挣扎着继续:“……即使两手空空,我的爱,在心中。”

小丫头戴着单片的祖母绿目镜,闻言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吸了吸鼻涕,一针见血地指出:

“我懂了,你想白嫖。”

薄燐:?

——草,哥是遇见了云雀的精神丈母娘吗?

小丫头奶声奶气地挥手,显然在孩子群里颇有号召力:“大家不要跟他玩,他是白嫖怪!”

小崽子们面面相觑,随即“哇——”地一声作鸟兽散,坚决地跟薄燐这个敌对分子划清界限。

薄燐:“……”

“鬼姥姥?”

陈默恂从楼上探出头来,细细冷冷的嗓声溅落一地,恭敬的语气显然是冲着天井里的小丫头的:

“您怎么还在这?阿寻正急着想见您呢。”

薄燐:“……”

等等,等等,等等……

小丫头吸了吸鼻涕,娇娇软软地应下了:“哦哦,这就来。”

“姑爷也上来吧。”

在鬼姥姥面前,陈默恂显然换了一套措辞,叫得薄燐一身都是鸡皮疙瘩:“这位老前辈十分照顾我和阿寻,算是我们的干娘,你待会儿得敬她一杯茶才是。”

薄燐:?

——好家伙,她还真是我的精神丈母娘啊?

薄燐看了眼自己两手空空,只有一把云雀送的蓝桥春雪,顿时感觉自己是攀了金枝、入赘高门的穷女婿,还一见面就把媳妇的闺中密友揍了一顿。

薄燐:“……”

哥现在滚出去还来得及么?

作者有话说:

女鹅的娘家人终于出现了!!!我最喜欢写令燐哥尴尬的章节(X)

大家习不习惯这种日常(?)呢,还是要我加快点节奏呀?

第116章 、说第一百一十:极夜•炬火为我(三)

薄燐非但没滚成, 反而觉得自己像是扎在地里的一棵菜,走又走不了、动又不好动, 只能跟一群奇形怪状又生机勃勃的玩意面面相觑:

尴尬。

薄燐戴着自己的痛苦面具, 默不作声地往云雀身后一坐——结果陈默恂挺惊异地看了过来,小声对这个江湖泥腿子道:

“姑爷,您是可以上桌的。”

薄燐眨了眨眼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星阑命行内部还是讲着世家大族的规矩,屋内座位朝向都各有考究, 自己坐着的地方, 显然是折煞了云雀的身份的:“……”

“哥这算什么?”薄燐心里乱七八糟地寻思,“——祸族妖妃么?”

祸族妖妃灰头土脸地往云雀身旁一坐,云雀从大袖下偷偷摸摸地伸出冰冰凉凉的手指, 拽着薄燐的手指摇了摇,灵息跟着探了进来:

“你生气了?”

薄燐一口茶差点呛在喉咙里:“……”

灵息虽然没有语气, 但是灵子波动是骗不了人的, 云雀这句话是货真价实地在紧张。

薄燐的灵息回了过去:“我生气做什么?你燐哥看起来那么不好伺候?”

“就是……”云雀的灵息顿了顿,“我没想过是这样。”

她真的,没想到。

云雀从来不觉得“星阑命行”是自己的财产,“星阑命行”对于她来说更像是多年重逢的故友, 感慨之余还是竖起了满身的敌意和戒备,等待着一场利益对等的谈判——云雀是代表靖安府的商人, 她已经做好了一切的谋算, 就为了说动星阑命行出山, 弄死外边的叛军,手刃完颜苏乞。

她来, 裹着战争的阴风冷雨;她坐, 也是要谈沾着人血的生意。

但现在是什么情况?

那扇朱漆大门后是规模恢弘的四合院, 建筑式样皆是上京天都的风格,丹楹刻桷间尽是一个名门望族的气阔。陈默恂直接带着云雀从抄手回廊直插主厅,把云雀摁在了陈默恂自己的位置上:

——也就是首座。

紫檀鼓腿,雕花珐琅,宽绰宏阔。

云雀不比薄燐,她好歹也是世家出身,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登即想站起来——

——陈默恂没让:“本来就是你的。”

云雀偏头看向陈默恂,光阴似箭、岁月如磨,陈默恂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精致过分的纸娃娃了,女孩的眉眼都已舒展开去,古意而雍容,艳丽又冷漠,像一首古老又华贵的宫词。

“我在等你回来。”陈默恂道,“大家都在等你回来。”

云雀心头巨震,如坐针毡,无所适从。

她不明白。

“等我做什么?我……”云雀心心里一团乱麻,“……我很好么?我——”

——为什么要等我呢?

世上变得最快的,不是人心么?

什么易子而食、骨血倾轧,什么同室操戈、兄弟阋墙,血缘牵系的情感尚同纸糊的一般,那没有血缘的情感更是如同镜花水月、空中楼阁,都只是过过场面的玩意罢了。

云雀早就过了天真烂漫的年纪,她自是不信星阑命行一行人对她的尊敬,能够耗过岁月的消磨。要是她内心再阴暗一点,说不定会反过来怀疑这是不是陷阱——

薄燐知道小姑娘心里的混乱,不由得一哂:“啧,多大点事,沉住气。”

云雀一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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