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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娇妩(20)

目光又瞥过那截莹白皓腕上结了痂的牙印,过了一夜还这般明显,可见那歹人咬的时候有多狠辣。

“阿妩可还记得那醉汉模样?我派人暗中去打听,待寻到人,定把他一口牙都生拔了。”

李妩眼睫轻颤,眼前浮现裴青玄那张冷峻如玉的脸,不禁蹙眉,痛苦闭上眼:“不记得了。”

楚明诚见她脸色青白,也不敢再多问,只将人搂得更紧:“忘了也好,就当没这件事……”

和煦春风般的安慰在头顶絮絮响起,李妩靠在楚明诚温暖的怀抱里,心下一片挣扎悲痛。

欺骗固然不对,可她绝对不许她的婚姻遭到破坏。

至于裴青玄……

那个疯子!

李妩痛苦地咬紧了牙,她该怎么办,该如何摆脱他。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日夜里的梦里,李妩梦到了裴青玄。

他一手握着鲜血淋漓的长剑,另一只手拎着团黑乎乎的东西,她看不真切,只知一味地逃跑。

直到她踉跄摔倒在地,扭头便见他一步步朝她走来,逆着光,那张英俊脸庞含着温和的笑意,连着嗓音也是那般温柔:“阿妩跑什么?”

“你能跑到哪去呢?”他似喟叹,叹她的不自量力,忽而笑意更深了些,语气轻松:“阿妩,看看朕送你的礼物。”

语毕,他将那团黑漆漆的东西掷向她。

那东西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转,待滚到她的身边,她才看清那是楚明诚的人头。

长发凌乱,鲜血模糊,睁着一双不甘的眼,虚弱呻吟:“阿妩,我好痛。”

“不,不要——”

李妩陡然惊叫。

漆黑床帷间,一双温热的臂弯连忙抱住她:“阿妩,怎么了?做噩梦了?”

李妩额前已然渗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她睁着木然的双眼盯着面前之人好一会儿,忽然慌张地抬手,去摸他的脸、他的脖子、他的胸膛,确定他完好无损,一阵释然泪意夺眶而出,她将脸埋进楚明诚怀里,紧紧抱着他:“夫君……”

“别怕,我在呢。”楚明诚抱紧了她:“噩梦而已,都是假的。”

李妩不语,只将自己完全缩在他的怀里,试图从这具温热结实的男人身躯里寻求一份安全感以抵御梦中的那份恐惧。

这是她的男人。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是拜过天地、宴过宾客,受世人祝福的姻缘。

就算裴青玄是皇帝又如何?

皇帝不顾礼法,强抢臣妻,也要被世人唾骂,遗臭万年!

胡思乱想了许久,最后她在楚明诚的温柔轻哄与极度疲累中沉沉睡去。

好在自这日噩梦后,李妩再未梦到过裴青玄。

元宵过后,这个年也算过完了。百姓们重新为营生奔走忙活,各司衙门也开印恢复运作,就连天气也呈现回暖之势。

看着屋檐上最后一点积雪融化于暖阳之下,李妩开始期待春日的来到。

她想,一年之计在于春,等春天到了,一切都会变好的罢。

就在她倚靠着窗牖满怀期盼时,大丫鬟素筝脚步匆匆,掀帘入内:“主子。”

素筝一向稳重,少见她这般慌乱模样,李妩敛眸,正色看她:“怎么了?”

素筝屈膝,面露忧色道:“太后派人,请您现下入宫。”

李妩惊诧,这非年非节,也非十五初一,太后怎会突然叫她进宫?

正踌躇彷徨着,素筝轻声提醒:“主子,宫里来的嬷嬷还在前厅等着呢。”

终归宫里旨意不可违抗。

细白指尖紧捏紧掌心,再次抬眸,李妩面上也恢复淡然,嗓音平静:“让宫里贵使稍候,我稍作梳妆,再随她入宫。”

第14章

午后明净的阳光斜照于皇宫恢弘大气的重檐庑殿顶上,层层叠叠的碧绿琉璃瓦光泽闪耀,屋脊上的走兽映着湛蓝的天空威风昂首,庄重森严。

黄缎软轿于慈宁宫门前停下,轿帘掀开,一袭青碧色绫纱斜襟旋袄的李妩弯腰走出,仰脸看到那上书龙飞凤舞“慈宁宫”三字的褚黄色牌匾,忐忑了一路的心总算落回肚里,踏实下来。

还好是慈宁宫。

天知道她有多担心裴青玄假借太后之名诓她进宫。自他当街将她打晕劫到茶楼,好似什么荒唐的事发生在他身上,都变得并非不可能。

稍定心神,她随慈宁宫的嬷嬷一同入内。

许太后爱侍弄花草,便是萧万木凋零的瑟冬日,庭院里栽着的腊梅、一品红、冬青、松树等花木也长得葳蕤茂盛,给这典丽堂皇的慈宁宫添了几分悠闲清妙之美。

移步换景间,李妩于暖意融融的内殿见着了许太后。

那身着石青色菊纹长袄的太后娘娘正站在黄花梨嵌螺钿牙石花鸟高几旁,手握着把缠红绳的银剪子,慢条斯理修剪着几支梅花。听到珠帘清脆的碰撞声,她抬眼看来,见着来人,那双本就和蔼的眸子弯起:“阿妩来了。”

熟稔的口吻就如家中亲近的长辈,霎时将李妩带回到从前。

她出生那年,恰是父亲任命太子太傅的第一年,长兄李砚书也被选为太子伴读,进入太学与皇子公主们一同读书。

那时,裴青玄五岁,得知太傅家添了个小千金,好奇拎着贺礼去瞧。

据长辈们说,小太子登门时,她正哭闹得厉害,瞧见太子后,就不哭了。后来太子伸手抱她,她还睁大一双眼睛朝太子咯咯直笑。

这话李妩也不知是真是假,但长辈们都这样说,她姑且当作是真。

总之在这之后,小太子便将她当作亲妹妹般,时不时来府中探望。

待到她长大一些,因着模样生得可爱,又入了许皇后的眼缘,许皇后经常叫她进宫玩。在她五岁之后,皇后还命人单独在凤仪宫后殿收拾出一间屋子,方便留她在宫里小住。

那些无忧无虑的快活日子,如今再想起来,恍如前世梦境般。

思绪回笼,李妩步履袅袅行至许太后面前,规矩行礼:“臣妇拜见太后,太后千秋万福。”

“不必多礼,坐下吧。”许太后轻笑道,将手中修剪好的花枝插进质地莹润的青瓷斛中,走到一旁的金盆洗了手擦干,回首见李妩还站着没坐,微愣了一下,也没多说,自顾自走到榻边坐下:“阿妩不必拘礼,今日叫你入宫,只是哀家想与你闲话家常罢了。”

“是。”李妩垂了垂眸,这才缓缓坐下。

“早些时候就想与你说说话,只是年节事忙,总寻不得合适的机会。现下年节总算忙过去,一得了空,哀家便派人将你请进来。”许太后坐姿优雅而端正,托着茶杯浅啜一口,又静静打量了李妩一番:“旁人过年都是吃得红光满面,脸圆腰粗,哀家怎瞧着你比除夕那会儿还清瘦了?”

李妩抬手抚了下颊边,挤出一抹浅笑:“许是近日总病着,没什么胃口。”

“又病了?”许太后蹙眉:“哀家记着你从前身子骨可好,打马球玩蹴鞠踢毽子,玩一整天都不觉得累,如何现下这般容易生病?”

这话叫李妩一时不知该如何答,正斟酌着措辞,许太后那边给玉芝嬷嬷使了个眼色。

玉芝嬷嬷会意,将殿内一干宫人都屏退。

没了闲杂人等,许太后低声问:“可是你那婆母苛待你了?”

李妩怔了下,抬眸见太后眉眼间尽是长辈对小辈的真心关切,心下触动,哪怕这些年她与娘娘断了来往,可娘娘仍这般慈爱牵挂着她……轻眨了眨眼,她将那涌上眼眶的热意逼下,勉力笑道:“多谢太后挂怀,婆母虽是严厉些,但夫君体贴,对臣妇很是维护,是以臣妇在国公府过得还好。”

对于小夫妻的恩爱,太后耳目共睹,再见李妩眉眼间并无深闺幽怨之色,遂也放下心,颔首轻叹:“女子嫁人如投胎再造,你能嫁得一位体贴郎婿,也是好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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