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驯(235)
“哪位?”白礼生沉静的声音从室内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魏之宁压着嗓子:“晚上好,夜床服务。”
“……门没锁。”
魏之宁勾起唇角,推开镂空木门。
白礼生正坐在不远处靠窗的书桌前,落地台灯打着暖黄色的光,照着桌面上亮着屏幕的笔电和一沓A4纸。
他未起身,只转过来朝正往屋里走的魏之宁展开了手臂,“怎么回来这么早?”
魏之宁三步并作两步,弯腰扑进他怀里,下巴搁在宽阔的肩膀上,呼出的带着酒精气息的热气萦绕在对方颈间,“想你,想早点见你。”
白礼生圈着腰,将人按在自己腿上坐下,盯着他酡红一片的脸问:“喝了多少?”
魏之宁醉眼迷蒙:“两杯红的……”
白礼生抬了抬英挺的眉:“还有呢?”
“数不清几杯白的。”
白礼生伸手去揉他的肚子:“胃难受吗?”
“不难受。”他乖顺地一问一答,目光扫到桌上的A4纸,“这是什么?”
说着自己伸手拿起来看了看,诧异道:“曲谱?”
“嗯,爸希望这部电影的主题曲由我来创作并演唱。”
魏之宁怔了怔,轻声喃喃:“他很以你为傲。”
白礼生刮了下他的鼻子,笑着说:“现在也很以他儿媳妇为傲。”
魏之宁抓住他的手,捏了捏掌心,“发布会的时候,我看见你站在回廊那里。”
“嗯。”
“爸说的话,让我感觉,作为一个父亲,他很爱你,但作为一个导演,他有遗憾。”
白礼生深邃的眼睛定定看着他,引导着问:“什么遗憾?”
“他说希望我跟方老师可以传承并且延续他作品里的精神,但是,演员和导演,终究还是两个行业,并不完全相通。”
白礼生拢紧搁在他腰上的手臂:“所以呢?”
魏之宁俯下身,亲了亲他的嘴角,残余的酒香在唇齿间徘徊,“我有个打算,虽然知道会很难,但我想试试。”
“你想做导演?”
魏之宁双手攀着爱人的脖子,面对面跨坐在他腿上,眼睛亮亮的:“真聪明。不过肯定不是现在,三年或者五年吧,起码也得等我再拍几部冲奖的片子,还有身上的这些代言合同期满。而且,在那之前,我还想回学校系统地学习一下理论知识。”
白礼生知道,他一直都为自己没能正经上过大学这件事耿耿于怀,但很多时候,困在过往遗憾中的某些未竟之事,未必就是人生必经之路。
“你想学做导演,爸给你当老师还不够吗?”
“够,当然够。”魏之宁忙道,顿了顿,又不自信地说:“可我这种水平,就好比刚踏入学堂的小学生,你却让一个博士生导师来教我,未免也太……”
白礼生从他欲言又止的小表情里看出其内心的顾虑,笑着说:“他正好也退休了,巴不得呢,你何必舍近求远,让那个老傲娇知道,心里肯定又犯嘀咕。”
魏之宁困惑:“嘀咕什么?”
白礼生伸手轻捏着他的耳垂,耐心解释道:“爸觉得很愧疚,因为之前对你先入为主的偏见和那些误会。”
魏之宁轻声嘟囔:“……也不算是误会,第一次见面那回,确实是我太没礼貌了。”
“你会反思,爸自然也会,你们俩能关系融洽,我和傅女士乐见其成。”
“那……”魏之宁被他说得心花怒放的同时又本能忐忑:“……他会愿意教我吗?”
“只要你肯学,他自然愿意教,爸这个人虽然挑剔苛刻,但只要被他认可,必将毫无保留,倾囊相授。”
魏之宁眨了下眼,突然狡黠一笑:“上次你还说,爸的话不能算全对。”
白礼生小小地噎了一下,大手移过来捏住挺翘的鼻梁:“抬杠是吧?”
魏之宁挣开他的手,直起腰从他身上起来,飞快道:“我去洗澡了。”
白礼生怀里一空,目光追着他消失在主卧门口的背影,眼底蕴着不加掩饰的爱意。
约莫过了一小会儿,魏之宁又从主卧虚掩的门缝后探出头,朝正伏案研究乐谱的某人喊:“白礼生……”
被叫到名字的人转过头:“嗯?”
魏之宁:“……都十一点了。”
白礼生四平八稳道:“你先洗,我改完这段就来。”
“……”魏之宁表情受伤又委屈,语调都哀怨了起来:“……我人在这儿,你居然还有心思改那什么谱子。”
白礼生莞尔,转过头将笔电啪地扣上,霍然起身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魏之宁麻溜收回脑袋,撩完就跑,酒精还留存在骨头缝里的人步伐虚浮,左脚绊右脚踉跄一下,被大手拦腰抱住,轻轻在滚圆的臀尖上拍了一掌,低沉暗哑的声音从背后侵袭上来,鼻息扑在颈间皮肤上,带起一阵过电般的酥麻。
“屁股不疼了?又来招我。”
喝了酒的人身体异常敏感,三两下就被撩出了火,难耐又隐忍地吸着气讨饶:“疼……”
“疼也晚了。”
白礼生抓着胳膊把他身体转过来与自己面对面,修长结实的手臂捞起两条腿分开,托着臀将人抱在怀里。
魏之宁晕晕乎乎地离地而起,双手紧紧勾住爱人的脖子,被酒精熏红的眼眸水光潋滟,他曲起指腹从对方饱满的下唇摩挲过去,声音沙哑惑人:“那要一起洗澡吗,哥哥?”
恣意放纵的后果就是次日要忍着酸痛和轻微的不适赶赴片场,非但如此,晨起时还被白礼生摁在被子里闭着眼睛一通乱亲,险些再次擦枪走火。
开工第一天,又是头回进白岑的组,魏之宁不敢掉以轻心,他还没摸透自己这位严肃公公的行事风格,但先一步严以律己总不会出错。
因此特地起了个大早,把自己收拾妥当,到片场时,连工作人员都稀稀拉拉只来了几个,美术组的一位大哥正蹲在地上啃包子,看到迎面走过来的魏之宁,足足愣了好几秒。
“魏魏……魏老师?”
“早。”他热络地打了声招呼,显得格外平易近人,这些年名声在外的高冷瞬间荡然无存。
走过去后,听见大哥在背后小声嘀咕:“这年头影帝也这么卷吗……”
魏之宁一头雾水,领着助理小邓径直去了化妆间,推门进去后才懂了那位大哥的意思。
他来得早,方慎知却比他更早,这会儿已经坐在镜子前上妆了,旁边站着的是自己带过来的御用造型师。
“方哥,早。”
方慎知侧头看过来,笑眯眯地说:“早,昨晚睡得好吗?”
魏之宁在他旁边的化妆椅前落座,心虚地咳了一下:“还行。”
“昨晚十一点多我发给你的微信,收到了吗?”
魏之宁怔住:“啊?”
方慎知好整以暇:“看来确实睡得很好。”
还特地咬重了睡字。
魏之宁尴尬到不行,慌忙低头掏出手机,点进微信往下翻,果然看到一条方慎知发来的未读消息,写着让他明天尽量早点去片场,白岑非常不喜欢迟到的演员。
这点魏之宁已经深有体会,却还是感激方慎知能善意地给予提醒。
“虽说你和白导关系不一般,可他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你头回跟他合作,万事小心谨慎是最好。”
“我知道。”魏之宁冲他真诚地笑了笑:“多谢方哥提醒。”
“客气。”
白岑做事是真不含糊,上午就给两位男主安排了一场室外的对手戏,全剧组上下一百多号人,还从没见过两位影帝飙戏,手头上没活的就都围了过来。
被这么多双眼睛同时盯着,片场恍惚成了舞台剧现场,方慎知对此浑不在意,他演的那个角色本身就是个风流恣意的侠士,从穿上戏服那一刻起,那股子游刃有余的松弛感就已经长在身上了。
相比之下,魏之宁的角色就要紧绷许多,是个刀尖舔血的亡命逃犯,传言他以极其狠辣的手段杀害了当地颇受百姓爱戴的清廉父母官,激起滔天民怒,一时间难以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