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个猫饼+番外(88)
韩昌说了好多关于吴越父母的事,吴越一件一件听着,他的爸爸妈妈听起来是那样好的一对夫妻,也是那样好的一对父母。
而后,吴越又问了他的哥哥,吴争。
“吴争这孩子,”韩昌叹了口气,“具体的我不知道,但我想,他有他的苦衷。那时候你们的父母去世了,没有人撑得起吴家的产业,我也没能耐,被逼得离开了。后来我才知道,那孩子放弃了学业,拼命想保住一份基业,但欠了一屁股债,后来他白手起家,挑起了大梁,但走得太快,难免会……”
韩昌叹了口气,可能是怕吴越又激动起来,没有说下去。
“我哥真的犯罪了吗?”吴越问。
韩昌沉默。
吴越见他这个态度便不再追问了,转而吸了一口气,看向了天空。
吴越留在这里的原因很简单,他希望能在这里想起更多。
那些狞笑着把他们一家人送下悬崖的魔鬼们,明明都在他的记忆里出现了,可是始终面目模糊,他不甘心。
韩昌的手机屏幕此时亮起来,他不动声色地拿过来,卡了一个封行远和吴越都不能看清他手机屏幕的视角,屏幕上的光混杂在火光中,却把他脸上的沟壑磨得平了一点。
他盯着屏幕发了两秒钟呆,赶在吴越看向他之前,他又很快恢复了神态。
封行远也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的心一大半都挂在山的对面,剩下的一部分则关注着吴越的情绪,下意识地在脑子里整理着关于吴家一家子的事。
韩叔年纪大了熬不住,后半夜先去车里睡了。
篝火燃尽,山林里鸟雀惊飞,封行远跟吴越不约而同地扭头望了过去——却见远方的山际线后隐隐透着光,又一颗闪亮的星子,在那一瞬间将夜空划开了一条口子,璀璨到极致,而后便消失在了天幕之上。
群星闪烁,深邃得有一种能将人的灵魂吸走的感觉。
流星——
流星雨!
紧随其后,又有好几道亮光,仿佛交错的银丝。
封行远和吴越两人都看愣住了。
他们都没想到,这场万众瞩目的流星雨,迟到了这么些天,却会在此时此地,降临在他们头顶的星空。
片刻的错愕过后,两个人彼此对望一眼,却都不怎么惊喜。
而作为成年人,他们也默契地选择不去深究对方眼里的一点落寞,隔着一堆尚有余温的篝火,各自无话。
不知过了多久,封行远听到有人在身后喊他。
他倏地一回头,随即把抬手揉了揉眼睛——那走过来的银发少年,不是阮裕还是谁?
阮裕像是凭空出现的,封行远看着他走到了自己身边,合着漫天的流星雨,像是一个真实的梦境。
或许就是梦境。
封行远却顾得不那么多了,他张了张嘴,却没问出任何事,温顺地选择沉溺于这个梦。
“回来了?”封行远觉得嗓子眼有点发涩。
“嗯,”阮裕点头,伸手抱了抱他,“都说了流星雨到来时我们要一起看的。”
星辉熠熠,夜风都温柔许多。
近年来最大的一场流星雨,持续了好几个小时,一直到天色开始变白,星星的踪迹快要看不清了,阮裕在封行远耳边轻声道:“别等我了,封行远,如果我好了,就去找你,如果我没去,你就忘了这些事吧。”
那话音明明是温柔清润的,却让封行远心中一惊。
封行远弹了起来,才发现自己并不是坐在篝火旁跟阮裕一起看星星,而是正在车里睡大觉。
姿态还颇有些不舒服,曲起来的腿和半个肩膀都是麻的。
另一边的座位上,吴越也刚刚醒转,显然是被封行远的动静惊醒的。
驾驶座上的老韩回过头:“醒啦,昨晚你们怎么能在外面睡着,那么冷,这车里虽然睡着没那么舒服,好歹不会感冒呀。”
对于韩叔长辈语气里带着的那点数落意味,刚刚醒来又各怀心事的两个人在后座自觉选择了沉默。
第58章 沉冤
陆云山是在流星雨之后,从山上下来的。
他出来第一个见的人,却不是封行远,而是住在隔壁民宿的那一群人。
老丁七十多岁了,仍然看着很精神,出于职业需求,他蓄了半长的白头发束起来,扎了个时髦的半丸子头,乌漆嘛黑的一根树枝造型的簪子别在脑后,一双眼皮耷拉出了一波三折效果的眼睛不大,眼尾吊起来,显得不怎么像个好人。
陆云山还没敲房门,门便被里头的人打开了,老丁坐在主位的沙发上,正看着陆云山。
陆云山扬起了一个习惯性的笑容来,乐呵呵走进去:“夹道欢迎啊,这排场可以。”
“他呢?”老丁看起来不太高兴,没被陆云山那三言两语的拙劣玩笑带跑,连笑都不乐意跟着笑一下。
他在问的是阮裕。
“命魂归一,各回其位咯。”陆云山收了笑容,“我报告也交了,这件事目前跟公司就没有什么关系了吧?”陆云山毫不客气地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下。
老丁倒也没太介意陆云山的举动,问道:“山上的东西是你放的?”
陆云山连忙把锅往回扣:“是你们先不讲武德的。人还没到,先把养的小鬼儿放出来,让那些保护派知道了,三万怕是不想开了吧。我放的那个比你们的还是礼貌多了,也不会要人命,只是拦住你们而已。”
“你这臭小鬼!”老丁哼哼了一声,“委托人那边现在有新问题了,他不准备考虑这个人是不是和他有牵扯,只要确认这姓阮的小家伙是玄学上的存在,不管是什么,都得把他收了。”
“是‘收’,还是‘直接弄死’?”陆云山正色问道,“那位委托人,姓方吧?方氏集团的大老板,他为了他儿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两个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老丁,因果报应你比我懂,做咱们这一行的我不信你不忌惮,他们的委托,他们的钱,都是沾着官司的。我知道你爱财,我也爱财,但这种委托普通的事可以做,最多损一点阴德,像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插手别人生命的委托,沾了身,有什么好果子吃?”
“阴德……人死了一把灰,有什么好攒的?”老丁说,“况且本身我们的存在不就是为了保护普通人么?一个没有身份凭空出现的‘人’,从分类上来说他就不属于人类,将他们与普通人的生活隔开,谁又能说不是造福?”
“我不是来跟你辩论的。”陆云山说,“我只是来告诉你,不想三万的这帮子弟兄们都跟着你作孽的话,就快停下来。命运虽然变化无常,但是某些节点,人是改不了的。钱是好东西,但没有运也留不住钱。哦,还有,从今天开始我退出三万,祖师爷在上,往后他们的霉头可别落我身上。”
陆云山分道扬镳的话说得不算客气,老丁愣了一下,好像有点要被说动的样子,然而在陆云山转身要走的时候,他却叫人把陆云山拦住了。
“如果不做这一单,三万也要没了,我不可能放任不管。”老丁站起来,目光锐利,“三万可以没有你,但是大家不能没有三万。陆云山,阮裕到底被你藏在哪里了?”
陆云山暗自提了一口气,回过身去问道:“三万出什么事了吗?”
“阮裕,在哪里?”老丁执拗地要问一个结果出来。
陆云山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感觉今天这事是真没完,回道:“在桃花源。”
明显是扯淡不配合的态度激怒了老丁,老丁一个眼神,手底下的人就开始围过来。陆云山捏紧了拳头,警惕地扫了一眼四周,发现这屋子里居然还是有好几个人,他飞快在脑袋里合计起了自己待会的逃跑路线。
封行远听见动静从房间出来,正好在走廊上看见隔壁门板被踹飞升起的一缕烟尘。
他和烟尘中那位长腿刚收回来、仿佛在拍动作电影的奇男子两两对望,片刻后才意识到,那是陆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