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个猫饼+番外(39)
江照玉自己是酒场老手,寻常几罐啤酒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而阮裕不知道喝着喝着和谁较起劲来,就在那里闷着头灌,像喝水一样。于是江照玉买的酒很快被喝完了。
周琳珊一罐还没喝完,走路就已经有些打飘了。
收了摊,他们先把周琳珊送回了家,折返回来的路上,有消防车从路面上驶过,带起的风糊了阮裕一脸。阮裕这会儿才显出一点不对劲来,他反应慢半拍地抬起手,却没去整理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而是摸上了自己的耳垂。
那枚耳钉有些扎手。
他停在原地,转过头看着车行道上来往的车辆,似是有些不解,又有些无措。
“阿裕?”封行远有些疑惑地回过身来,看到阮裕在原地愣愣的样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什么特别的东西也没有。
阮裕的眼神并不顺着某一辆特定的车或者某一个路对面特定的人而转动,没有固定在某一处,那目光是散的,也不知道他在走什么神。
封行远去拉他。
没能拉动。
“怎么了?”封行远问。
江照玉也回头来看。
阮裕也不回答,仍然一动不动。
封行远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心中把江照玉拉过来又骂了一遍——都怪这家伙非要带阮裕和周琳珊喝酒!
“走了,我们回家吧?”封行远试着再问了阮裕一次。
“喵~”阮裕如此回应。
完全不懂喵语的封行远和搞不清状况的江照玉:“……”
“喵呜!”阮裕又发出了一声猫叫。
封行远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好在没有人因为一个看起来不大的男生学了几声猫叫而感到过于奇怪。不过再在这里待下去……那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于是封行远隔着衣服抓住阮裕的手,拉着阮裕绕到另一条人少但能更快回家的路上,江照玉跟过来,一边为封行远如临大敌的紧张感到奇怪,一边又因为阮裕这孩子喝多了表面四平八稳但是会软软地学猫叫而感到好笑。
江照玉不理解封行远为什么是这个态度,直到在那条巷子里,阮裕头顶忽然多了两只……猫耳朵。
坏了的路灯还没修好,幽暗的一点光明明灭灭,活像那灯泡在抖一样。
封行远走在前面,在观察巷子外的人多不多,而江照玉跟在后面,是第一个发现这个异常的人。他后来怀疑自己也被那两瓶酒喝醉了脑子不太行,因为这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两步追上去,然后伸手去碰碰阮裕头顶那两个毛茸茸的耳朵。
阮裕挣脱封行远转身一爪子拍在了江照玉脸上。
江照玉被一巴掌打懵了,直愣愣地盯着阮裕的手——那已经不能算是人手了,俨然是覆盖着厚厚一层毛的兽爪。
“封……封行远!”江照玉高呼一声,“我是不是喝高了!”
封行远已经脱了衣服兜头把阮裕盖着了,受了点刺激的小猫在他的外套下渐渐平息下来。
“之后再解释,我们先赶紧回去。”
事发突然,封行远只好仓促地把江照玉先安抚住,加快了脚步要把阮裕和江照玉带回家里去。
但阮裕却把衣服掀开了。
也不过在封行远的外套下安静了片刻,阮裕脑袋上的耳朵也好,化成了猫爪子的手也好,都恢复了正常。只是他那双异色的瞳孔,在晦暗明灭的灯下折射着一种非常诡异的光。
他盯着那盏闪个不停似乎立马要吹灯拔蜡的路灯下某个地方——那里明明什么也没有,但阮裕却对着那里冷冷地质问:“你是谁?”
封行远见过阮裕这样的表情,在那些找周继斌讨钱的人追到他们家门口的时候,在那条气味难闻的小路上他帮着周琳珊跟别人对峙的时候。
可是那路灯下甚至连根被风吹动的草都没有。
江照玉被阮裕这些反常的举动搞得心里毛毛的,盯着那盏灯,总疑心有什么。他后背有点凉嗖嗖的,不自在地摸了摸后脖颈,对灯光范围外的黑暗产生了一些莫名的恐惧来。
好在阮裕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不知哪里吹来一阵风,他就收住了戒备的神态。
封行远问他:“你看见什么了?”
他却慢半拍地扶着额头,似乎是突然清醒过来了,回道:“好像……可能是看错了。”回完他抬头看了看封行远。不知道是不是封行远的错觉,他觉得那双眼睛在这样的灯光下反而显得更加清澈明亮了,而那璀璨的瞳孔深处,有难以厘清的千言万语。
封行远还没来得及揣摩那一眼中的种种深意,阮裕已经在江照玉的惊呼中不断缩小,厚厚的衣服突然失去了支撑,掉到地上落成了一滩。
封行远赶紧把被衣服裹起来的小猫连同衣服一起卷吧卷吧,抱着往家里跑。
好不容易回到了家里,封行远担心阮裕的状况,也没顾得上跟江照玉解释什么,丢下一句早点休息就没再管江照玉了。
帕瓦在笼子里见到主人回来汪汪叫着闹得很欢,完全不知道自家主人现在的世界观在遭受什么样的冲击。江照玉在帕瓦的笼子边呆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一点,他环顾这个小房子,看着鱼缸里的两只小金鱼瞪着大眼睛,鱼尾一摇一摇的,脑子里冒出了个很莫名的想法:猫养鱼,这合理吗?
封行远怕阮裕冻着,把阮裕还是放到了床上,还拉了被子给小猫盖上。猫猫把脑袋往被子里面钻,封行远坐在床边赶紧拿手机亡羊补牢地去搜索猫能不能喝啤酒这种问题。
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猫是不能喝酒的。
封行远简直想把之前没有拦下阮裕的自己打一顿,大冬天他出了一脑门汗,心却凉得跟外面的冰碴子一样,慌张地翻出来周昭的微信,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周昭估计在忙,没接。
封行远放了手机,准备连被子一起把阮裕带去医院看看。他刚要起身,阮裕却不知什么时候在被子里又变回了人形,伸出手拉住了封行远的衣服。
阮裕从被子里探了个头出来,露出来的那只眼睛是蓝色的,定定看着封行远。
“封行远。”阮裕小声地唤。
“嗯,我在这。”封行远替他把那只手收回被子里,“我们一会儿去医院看……额。”封行远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现在是该去人的医院看,还是猫的医院看?
“我没事。”阮裕说。
封行远并不放心,毕竟搜索的结果是猫猫喝少量的酒都会酒精中毒。
“封行远,告诉你一个秘密。”阮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封行远的脸,小声说,“我喝过酒的,只是好久没喝了。”
封行远愣了愣:“你喝过?”
小猫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不过不是我主动喝的,我以前一直觉得酒很难喝,但是今天突然觉得……酒也挺好喝的。和你……你们一起,很好。”
封行远不知道阮裕的过去,也不知道他上次喝酒是和谁,又是在什么样的场景下。但他能感受到阮裕那从不肯开口提的过去好像在他面前裂开了一道口子,仅仅是这样几句话而已,他就已经开始有些心疼了。
陆云山对阮裕说那句你一定吃了很多苦的时候,阮裕当时低下头,封行远已经隐约从他霎时红了的眼尾中看到他的委屈和痛苦。
封行远下意识地伸手去摸阮裕的头,手伸到一半,在离阮裕的发顶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了。难得他这个时候还能勉强想起来自己要保持克制。
但阮裕在被子里拱了拱,自己主动把脑袋蹭过来,像小猫一样。柔软的头发丝在封行远手心中磨磨蹭蹭,不知道是不是封行远的主观臆断,他觉得阮裕变成人的时候,头发的触感比他变成猫的时候一身蓬松的猫毛触感还更好一些。
大约又沉默了一会儿,封行远最终没有收回手,就着这样的姿势坐了下来。
“你……”他忽然又在沉默里开口:“你以前,和谁喝酒?秦奶奶吗?”还是忍不住想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