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别送玫瑰了(21)
这些是潘望秋所知道的,卫恕也没有再赘述的必要,他叹了口气道:“我阿姨去世以后,我爸还是不愿意娶我妈。他跟我说他是靠着我阿姨发家的,他不想辜负我阿姨。”
“可是我只觉得他虚伪,如果真的爱我阿姨,我怎么会出生?”
潘望秋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卫恕,他将手覆在卫恕留下了狰狞伤疤的手背上,轻声问:“那你恨他吗?”
卫恕摇摇头:“我作为家庭中既得利益者,很难真情实感地去恨他。更何况,除了对待我阿姨和我姐的事上,我觉得他是一个好人。”
潘望秋顺着卫恕的话问了下去:“怎么说?”
“原来他做的是服装生意,他在每一个门店前都会设立一个奉茶的摊点,在我家门口也有。他坚持奉茶三十年,家里不管有多难,他都会买最好的茶叶。”
卫恕掏出手机,在上面戳戳点点了几下,调出一张照片:“这是我父亲跳楼之前留下的遗书。”
潘望秋粗略地扫了一眼,看到最后两段写道:卫恕,请原谅我的自私,我一生风光,确实没办法接受锒铛入狱这样惨淡的结局,往后的路我没办法领着你走了。
我这一生过得足够糟糕,也没什么经验能告诉你,更没什么道理以父亲的身份来训诫你。事到如今我只有一件事想拜托你——请将家中奉茶的传统延续下去,这是我一生当中做的为数不多的好事了。
卫恕按灭了屏幕,抽回了被潘望秋握住的手:“他对我很好,对所有人都很好,甚至对我姐也不能说不好,但是我想老一辈人的糟粕思想对我姐来说是不可磨灭的童年阴影,他遗留下的这些事我没办法评价,也没有资格去评价。”
在潘望秋的印象中,卫恕向来自带着些搞笑的气质,他们聊的也都是一些轻松的话题,他们从来没有这么郑重其事地谈过话;潘望秋不禁想,这十年到底给卫恕带来了怎样的改变呢?
卫恕将手机收进口袋,憨笑了两声:“说了这么多,也没说我和我妈关系怎么变得越来越差。”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卫锋也不喜欢我妈。”
潘望秋点点头。
“当年我爸领养了卫锋,我妈就变着法子折磨他,我虽然了解到的不多,但我知道因为我妈散布谣言的关系,他也短暂地经历过和你一样的事。”
“和你一样的事”指什么,不需要卫恕多说潘望秋就表示明白了。
“我爸从来没承认过我妈,所以我家还没出事前,我妈也没跟我们住过。我不知道该说我妈可怜,还是说这都是因为她自己贪慕虚荣、自作自受。”
“我爸定期会给我妈一大笔钱,我妈就拿着那笔钱去赌博、去吸毒。就算家里破产了、我爸跳楼了,她用骗、用偷,千方百计地拿走我的钱继续她的‘爱好’。”
“她拿钱的时候哪怕想到因为肥肉便宜,我和卫锋舍不得买瘦肉来吃,就为了能快点还清债务,都不至于花钱那么大手大脚。”
“你知道么,她被强制送到戒毒所的那一天,我正在工地搬砖。因为天太热了没人去,老板说一块砖加一毛钱,我边搬砖边喜滋滋地盘算那天可以多加道菜,公安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我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心里想的是,我养了她六年,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我知道这样的想法想很阴暗,但我忍不住。”
潘望秋看着卫恕手背上的伤,语气怜惜地问:“你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啊?”
卫恕将手缩到桌面下,轻描淡写地说:“帮人搬家,前面的工友不用力,石板砸下来,手骨折了。”
保护欲大概是每一位男人与生俱来的品质,潘望秋听卫恕这么说,有那么一瞬间,只想不管不顾地同他面前的男人拥抱,告诉对方,往后有什么困境,他们都会一起度过。
但他马上冷静了下来。
他尚且自身难保,他同卫恕在一起也只能是拖累对方,又有什么理由和立场开这个口呢?
卫恕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虽然想把他所受的苦难一点不落地告诉潘望秋,好引得潘望秋心疼他,但他并不想让对方看到他那些狰狞的伤痕,无论是身上还是心上。
他的本意并不是想让潘望秋担心,而是想告诉对方——你看,我多厉害,这么多苦都熬过来了,现在仍旧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
他移开同潘望秋对视的眼神,轻声问:“我俩合租,可以吗?”
“好。”潘望秋答。
卫恕又问:“你下午要上班吗?”
潘望秋是记者,只需要负责采访和稿件的撰写,除非是跨区县的新闻,否则大多早上就可以完成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