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火(44)
有愧疚、悔恨,有不甘,还有痛苦,来自久远回忆的深渊。
他脱力般开口:“他才十八,我答应过他妈妈,把他当弟弟照顾。”
弟弟两个字,说得异常阻涩。
眼前全是昨夜的索吻。
林琪越发不明白,“那您又不跟他相认,这种情况,换谁都会误会吧。”
杜山阑烦躁地靠回椅子,“你妹妹在学校课业重吗?最近是不是快期末了?”
显然不想再继续往下聊,话题换得猝不及防。
林琪叹了口气才说:“杜先生,我妹妹都快毕业了,您想了解时涵少爷在学校的情况,为什么不去问梓乐少爷?”
并没有被戳穿心思的尴尬,杜山阑讶异抬眉,“梓乐?”
“嗯。”林琪点头,“没记错的话,梓乐少爷和他同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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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学校的公交车上,时涵回忆着昨夜的梦境。
一场不会对任何人提及的美梦,梦到杜山阑抓着他后脑疯了一样吻他,没有理智,没有克制,所有顾虑破碎灰飞,唯剩忘情的纠缠和侵占。
手心濡出细汗,他把杜山阑的名片掐出数道褶皱。
本就破旧的纸质卡片,越发衣衫褴褛。
像他这样地位的人,想弄到杜山阑的名片,可不容易,这张名片的来历,并上不得台面,如果不是那晚恰巧遇到,可能到现在,他也依旧在暗处仰望,没能拿出迈进第一步的勇气。
毕竟这张名片,在他这里放了两年了。
时涵把脸歪向车窗,外面是车流,是行人,是修剪整齐的红叶石楠,所有一切,组成与他无关的世界。
“叮——”公交到站。
盛夏日头亮得虚假,令他昏沉不醒。
时涵怕晒,挑着树荫走,到校门口时,远远看到几个人正在张贴什么东西,来往同学围观,议论纷纷。
还没看明白发生什么事情,有人猛地指向他:“臭小子!在那儿呢!”
时涵仿佛被电击中,猛地反应过来,拔腿就跑。
“狗杂种!给老子站住!”
“追!往那边包他!”
一顿鸡飞狗跳,时涵被一个穿背心的彪形大汉截住,对面人多,转眼间将他牢牢包围。
跑不掉了。
时涵在人群间找到他们的头儿,上次见过的,阴魂不散追着他要债的那个人。
他大口喘着气,几乎在吼:“你们有完没完!”
要债的举起手里一卷传单,“啪”甩到他脸上,纸片呼啦乱飞,一张落在脚边。
最廉价那种A4纸,黑白印刷,放着他的照片和一行字,时涵欠债不还。
行人指指点点,拿起手机拍照。
“小杂种,敢拉黑我,以为拉黑就找不到你了?有本事跑去你老子那里,我认栽!”
时涵恶狠狠地瞪过去,“你现在就送我下去,我也认栽!”
“呸!”要债的一口喷他脸上,“真以为我不敢?忘了你老子怎么死的了?现在立刻马上把钱拿出来,否则就用你自己来还!”
时涵哪里拿得出来钱,浑身上下,唯一称得上有价值的东西,恐怕是杜山阑那张名片。
他冷笑,“我没钱,你掐死我吧!”
“那就跟我们走,带走!”
几个大汉作势要上前拿人,时涵灵活地矮身,居然躲开了,找准人缝想钻出去,却架不住人多势众,一番垂死挣扎,被人牢牢扭住。
要债的伸手在他脸颊上拍了几拍,“小朋友,别怪我,要怪就怪你那没出息的爹!”
时涵厌恶地别开脸,“要我拿钱,总得给我点时间吧!”
“给你的时间已经够多了,再追不回钱,遭殃的就是我了!带走,拿他去跟老大交差!”
不给任何商量的余地,时涵被他们拖着拽着往车里走。
“放开我!”他绝望嘶喊,“放开!我现在就给你们钱!”
拖拽的动作停了,要债的啧啧回头,“看吧,就知道不可能没钱,这些贱骨头,非要往死里逼才肯拿钱,快点,今天我们一次性结清!”
烈日晒得时涵头晕,炙热翻涌的气浪冲得他无法呼吸,他是漂浮在烈焰上方的羽毛片儿,要么不停歇,要么落下成灰烬。
他无力甩开架在胳膊的两条手,拿出手机,从通讯录里找人。
怪他平时人缘不好,这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居然还是杜山阑。
时涵冷漠地划过杜山阑的名字,一直往下,找到许照秋。
他在犹豫。
他清楚地知道,许照秋对他什么意思,也清楚地知道,按下通话键,意味着什么。
要债的不耐烦催促:“快点!别给老子耍花招!”
无助感盘踞在时涵的心头,不知是昨晚的药物副作用还是有些中暑,脑袋晕得越来越难受,像有沉重大石压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