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想想也是。”李青呈半是感叹半是玩笑般补充,“江敛向来都是有自己想法的人,旁人也左右不了。假如能让他做出改变,也只会有两种可能。”
明让兴致勃勃地问:“哪两种?”
李青呈道:“一是那人对他来说很重要,二是对方对他来说只是无关紧要的人,即便是为他做出改变,也不会对自己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
“很重要的人至今还没有出现,我猜是第二种。”李青呈大约是叫了一声江敛,“我说的对吗?”
短暂的沉默过后,江敛语气略带敷衍地嗯一声。
李青呈年长他和明让几岁,又是从小与他们一起长大的多年朋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对方的确十分了解他。
然而李青呈的话问出口后,江敛脑中始终绕盘旋不下的,不是对方口中那句“无关紧要的人”,反而是“很重要的人”。
连同这几个字一起出现在眼前的,是林椰的脸。
很重要吗?江敛第一次觉得自己遇到了答案无解的棘手问题,并且潜意识中认为,假如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做出任何慎重思考,他大概在之后会生出浓浓的悔意来。
很多人都问过他这个问题,或是在生活中,或是在采访里:“你有后悔的时候吗?”
江敛皆是答得淡然:“不会。”
提出问题的人往往面露震惊,“怎样才能让自己做到不后悔?”
江敛的答案始终如一:“不要给自己任何后悔的机会。”
他心绪微微躁乱地撑开两条长腿,双手抵住后脑勺靠上床头,口头极为敷衍地给出李青呈简短的答复,然后垂眸陷入思索。
大约是看出他不想参与接下来的对话,李青呈转而与江敛聊起了其他的生活琐事。
两分钟以后,林椰神色如常地推门走进来,若无其事般转头问他们:“你们怎么不关门?”
“没关门吗?”明让抬腿踹向床边的李青呈,“你又不关门。”
李青呈略有心虚地摸摸下巴,“我关了,大概是没关紧吧。”
林椰不再说什么,穿过整间寝室去阳台上取洗澡用的毛巾。路过江敛床边时,对方猝然掀起眼皮来看他。
对上他漆黑深邃的目光,林椰微微一顿,想要如往常那般对他扬起笑意。然而很快,林椰就发现自己无法对着他笑出来。
他稍稍偏头,神色平静地错开对方视线,抬脚径直朝阳台上走去。
林椰去洗澡以后,眼看着时间不早,李青呈也先离开了。对方走后没多久,去隔壁寝室串门的邱弋就回来了。
林椰洗完澡出来,上床盖被子躺下。最后忙完的邱弋负责锁门熄灯。一切正常到仿佛李青呈与江敛的对话,只是林椰站在门外时生出的错觉。
当天夜里,林椰和江敛都没有睡着。
始终拿不定接下来的打算,林椰睁着眼睛躺在上铺,翻来覆去地想。他在凌晨黑夜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放自己脑中近两月以来有江敛参与的记忆。
然后在那些反复滚动重播的画面中,逐渐冷静和理智下来。
他喜欢江敛,或者说是他爱上了江敛。
可是江敛已经很清楚明白地对他说过了。
第一次是说,不会和他谈感情。
第二次是说,不希望两人在床伴关系期间,他还和旁人牵扯不清。
第三次是说,他只是无关紧要的人。
他不想做不识趣的那类人,也不想做死缠烂打令人心生厌恶的那类人。
对方已经说得太明白,如今对他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在那些感情没有积得更多以前,抽身而退,及时止损。
凌晨两点的宿舍里又黑又静,林椰脑中却是前所未有过地清醒。他从床上爬了起来,胸腔中是前所未有过的失落和空旷。
仿佛台风从深夜的平原上呼啸卷过,只余下满地沉寂和荒芜。
他从楼梯上爬下来喝水,猝不及防地在黑暗里撞上江敛的目光。
江敛在下铺里阖眼躺到两点,脑中思绪抽丝剥茧般连结成线,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明明白白有了问题的答案。
他从床上坐起来,看向下床的林椰,嗓音又低又缓:“你没有睡?”
林椰沉默良久,在黑暗中轻声开口:“我们分手吧。”
江敛神色微滞,漆黑的瞳孔骤沉,“你什么意思?”
“也不算分手。”意识到自己的口误,林椰又解释一句,“我的意思是,我们断了吧。”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庆幸,能将自己的脸彻底地隐没在黑夜里,“如果你觉得我还欠你,我还可以再补偿你。但是这种关系,我已经不想要再继续下去了。”
江敛没有要求他补偿。
他只在黑暗中压下心口反复上涌的怒意,闭上眼眸冷冰冰地道:“既然你想,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