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当初他看见对方贴的招租启示找上门来,却因为所有的银行卡被冻结,口袋内的现金入不敷出变得寥寥无几,而拿不出第一个月的房租费时,钟情沉默片刻,点头的同时,提出的要求是以做饭洗碗来抵租金。
粟息看得出来,一室一厅的小出租房,如果不是因为当时缺钱,钟情也不会将卧室分出一半租出去。
当初钟情收留他,没有向他索要任何房租。
所以今天,即便只是几条短信,他也过来了。
粟息扶钟情走出酒吧,夜幕降临,天边月色暗淡,路灯迟迟不亮。街边的风拂面而过,钟情如软泥般朝他身上倒。粟息托住他的臂弯,抬腿去顶他弯曲的双腿膝盖。钟情丝毫不配合,借着夜色抬起鞋尖勾他落在半空中的那条腿。
粟息没来得及阻止,被他勾得重心不稳,身体顺着外力涌来的方向,压着钟情往地上倒。
只是下一秒,毫无支撑的钟情坐倒在地上,粟息却被人从钟情身上托起,扶稳了。
粟息转过脸来,看见夜色里,站在身后的聂靖泽。
他扫向坐在地上的钟情,不去扶喝醉的人,为什么要来扶他?
走神一秒,粟息肩膀微动,想要抽出手臂来。
聂靖泽不但没有松开他,反而托在他腋下的力度更紧一分。对方毫无温度的声音乘晚风而来,冷言冷语地试探他:“看见星星了吗?”
粟息神色怔忪,才想起来他到时,钟情睡倒在吧台上,手边只有一只空掉的酒杯。他喝得比钟情多。
谈恋爱时,聂靖泽在他面前多是不耐敷衍,极少拿正眼看他。粟息频繁地当着他的面喝酒,乐此不疲地在他面前装醉,借着满身的酒精味伸手去捧他的脸,笑容满面地对他说:“你看我,我的眼睛里有星星。”
等到对方真的转脸看过来时,他便飞快凑过去咬聂靖泽的嘴唇,和他接吻。
不去扶钟情,反而来扶他。原来是以为,他也喝醉了吗?
第二十章
只是如今他再也觍不下脸来去做出向对方索吻那样的事来。
冷不丁想起当年装醉那桩事来,他面上仍是有一瞬的默然。倒是一时想不起来,此时是要顺势装醉,还是要若无其事地转身才好。
沉默的光景有些久,聂靖泽双手从他的腋下抽回,将他的脸掰过来仔细查看。
余光触及对方眼中的审视时,粟息微微一顿,半阖着眼眸歪过头沉默不语。
谎言被拆穿的瞬间并不好受,他选择了继续撒谎。
聂靖泽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目光一寸一寸地从他微垂的眼皮上挪过。
顶着对方的目光翘起唇角,粟息低声喃喃:“星星……星星在水里啊。”
两人隔得极近,他说话时,还能闻到近在咫尺的浓浓酒气。聂靖泽松开面前喝醉的人,伸手去拎仍旧坐在地上的钟情。
酒吧里的服务生将聂靖泽的车开到路边,打开车门下来时,瞧见路边喝醉的两个人,又见聂靖泽一只手拎在钟情衣领上,动作利落地走过去扶粟息。
聂靖泽开口叫住他,松开钟情的衣领,将人推给他。转身去抓粟息的手腕。
粟息沉默不语,任由自己的手腕被对方扣下。
服务生将钟情送入后排车座,钟情屁股沾上舒适柔软的真皮座位,整个人侧身斜躺下来,瞬时占据掉整个车后座。
聂靖泽停在后座车门外,看一眼睡在车里的钟情。
服务生连忙弯腰要将钟情叫醒。
聂靖泽短暂地沉默一秒,沉声打断对方:“不用喊了。”
服务生从顺如流地直起身体往后退。
聂靖泽抬手关上车后座的门,转而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将粟息推了进去。
对方手上动作来得突然,且丝毫称不上温柔和体贴。粟息身体不稳地坐倒在副驾座上,头撞在了车顶上。他不着痕迹地皱起眉来,一边伸手去悟自己的头顶,一边装作醉酒的模样碎碎自语,语序听上去却明显前后颠倒。
立在车门外的聂靖泽冷淡地收回落在半空里的手,替他关上车门。
车从酒吧门口一路开回出租房楼下的院子里,钟情在后排车座上醒过酒来。没有丝毫醉意的粟息,却靠在副驾驶的座位上睡了整整一路。最后下车时,反倒是成了同样误以为他喝醉的钟情,来搀扶他上楼梯进家门。
两人皆是没有发现,楼下的车没有立刻离开。
聂靖泽坐在车里抽烟,烟雾缭绕中瞥见楼上的出租房灯光亮起来,他走神了一秒。
回过神来时,男人拧着眉头掐掉了手中仍留有半截的香烟。
默认沈隋去为难粟息,不过是为了还当年粟息对他做过的那些事而已。就连频繁接触钟情,也不过是为了亲眼看着对方如今的生活境况,来消减自己两年来心中并未减退的怨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