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与飞尘(30)
时光白天跟着前辈工作学习,晚上就去上夜校,进修美术和设计。
债务一天天在减少,兄弟俩一个做着喜欢的工作,一个学着喜欢的专业,虽然贫穷辛劳,却也足够幸运。
一切都在往乐观的方向发展,直到突然有一天时光发现,弟弟趁他睡觉的时候,偷偷从背后抱着他,战战兢兢又爱意绵绵地轻吻他的后颈。
时光一开始是震惊的。
有些事情不知道的时候全无感觉,一旦知道了,所有的蛛丝马迹都在出卖着时影那难以启齿的隐秘愿望。
时光意识到弟弟对自己的这种想法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它从弟弟的青春期开始就就一直存在着,而这些年时影的执念更是越来越深,也越来越难以自控。
当傲娇别扭的弟弟用直白的方式向他表白的时候,时光再也不能装傻了。
他迟疑了一下,随即选择坦然接受这段关系,并试着以一个恋人的身份和弟弟相处。
从病魔手里死里逃生的际遇让时光看淡了很多事情。名誉、金钱、甚至伦理道德,都是无关紧要的,能开开心心活着才最重要。
至于弟弟的前程与未来……
“目前情况还算乐观,但不能掉以轻心。” 复诊的时候,耿直的医生是这么对他说的,“这种肿瘤就算是良性的存活率也不高,更何况你那个是恶性的,手术成功已经很幸运了。接下来八年内不复发才算基本安全,很多人栽在第六年第七年……我不是泼冷水啊,也就是提个醒,记得按时复诊检查,平时适度运动,充分休息,其他时候爱吃吃,爱喝喝,开心就好,别想太多,好吧?”
八年啊……时光掐着指头算了算,保守计算自己能活六年吧,那么能陪伴弟弟的也日子不多了,还顾及什么呢?他当然希望自己活得越久越好,可这病就好像定时炸弹,一旦意外降临,阿影一个人又该怎么办?
时光拖着这个无解的难题,战战兢兢地过完了自己手术后的第五年,侥幸迈向了第六年。
阴差阳错地,岑非在在这个时候凭空出现在了弟弟身边。
时光一察觉到岑非的存在,立刻就动用了他仅有的人脉和资源调查了这个男人,并偷偷跟踪了弟弟好几次,还翻看了他的手机信息。
理智告诉时光,这种偷窥行为是病态的。可他迫切想要知道那个将来会顶替自己位置的人是否足够好,好到可以让他倔强的弟弟脱离困苦,放下心防,好到可以给他视若珍宝的弟弟足够的爱,并许他一个光明的未来。
即使做足了心理准备,在看到岑非留下的那些痕迹时,时光依然无法自控地感到嫉妒。
他不得不承认,经过这段日子和弟弟相依为命相濡以沫的共处,他们的感情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
他们是兄弟家人,也是恋人,是各种亲密关系的叠加,更是彼此生命里唯一的光。
时光变得不想放手,可他感觉到了弟弟的心在动摇。时影的犹豫、彷徨、纠结与痛苦,不仅消耗着他自己,也在变相折磨着时光。
去G市吧,趁这个机会离开这里,死得远远的,不要惹人烦了。时光对自己说。我一个随时可能死掉的人,到底在不甘心什么呢?谁痛苦都可以,阿影不行,他必须快乐……更何况岑非他那么好。
时至今日,时光才恍然,为什么他仅仅凭借几次偷偷窥视和收集到零散的碎片信息,就毫无理由地认为岑非会是个足够好,也足够可信的人。
原来这个人,曾经也是自己的选择。
19.
时光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收回思绪,再扭头看岑非的时候,发现刚才咳嗽不止呼吸困难仿佛随时会窒息的岑非,此时正安安静静地侧着脸看他,眼睛里满是柔情与怜爱。
“你……你看什么?”时光感到心跳漏掉一拍,舌头也打了结。
岑非心念所至,手指已情不自禁地触上了时光后脑处隐藏在发间的那条若隐若现的狰狞伤痕,轻轻摩挲了两下:“疼吗?”
时光咬紧了唇,别别扭扭地躲开脑袋:“你好了?”
“嗯,好多了。”岑非见时光不让自己碰他的伤痕,就改去握他的手,对方挣了两下没挣开,也就只好由着他握住了。
时光不知所措,又无可奈何。
他现在基本能确定,岑非确实是在碰瓷他——那些因过敏泛起的瘢痕大概是真的,可显然刚刚那副要窒息的模样是装出来。
他有些生自己的气,气自己明知道岑非在耍他却气不起来这件事。
岑非显然注意到了他的不悦,忙道:“对不起。我只是刚才看到你紧张的样子,觉得有些开心,可细想一下也知道这是在自欺欺人。现在的我在你眼里,大概和五年前路边碰瓷的那个老头一模一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