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荔要他去救厉水,“救”这个字用得太重,让他的心脏快跳出了嗓子眼,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差点跳出窗口飞到厉家镇去。
但厉父和厉水毕竟是父子,厉父再气愤,也不至于把厉水怎么样吧。在漫长的路途中,邢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大巴车摇摇晃晃好不容易到了地方,邢舟像蓄势待发的子弹一样拨开人群从椅子上冲至车门处,在一片怨声中往厉水家飞奔而去。
他想过无数种狼藉的场面,却怎么都没想到,厉水家大门紧闭,迎接他的只有门口的一阵死寂,美少女趴在石阶上轻声呜咽,看到他的到来,怏怏的叫了两声。
大门被打开了一条缝。
“邢舟,你来了。”
门里边是厉荔,她那双好看的杏眼哭的通红,颊边还有未干的泪痕,总之状态很差劲,邢舟的心脏重重的跳了一下。
“厉老师怎么样了?”
厉荔摇了摇头。
邢舟走了进去,整个堂屋里也是一片死寂,厉妈妈坐在沙发上抹眼泪,嘴里不时念叨着什么,邢舟走近才听清楚,是“造孽啊”。
所以厉水呢?他为什么没有看到厉水?
邢舟疑惑的看着厉荔,厉荔抽了几张卫生纸,擦了眼泪和鼻涕,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才哽咽的说:“他们去楼上了,我爸也在,已经两个多小时没出声了。”
邢舟顺着厉荔指的方向看去,木门紧闭,里面没有半点动静。
厉水家盖的是两层小楼,二楼全部用来堆放杂物,而厉荔指的那间屋子正是放旧家具的地方,有一次过年,邢舟进去帮忙搬过桌椅板凳。
邢舟踩着水泥楼梯走到木门边上,然后敲了敲门,等了一会,无人应答,他又将耳朵贴在门边,听了好久,然后,他仿佛幻听一样分辨出了一个喘息的声音,气息不匀,强行忍耐,是厉水的!他立刻转身跑下楼梯。
“邢舟,你要干什么?”
厉荔看到邢舟一脸面无表情的往后院走,于是赶紧跟了上去。
邢舟在楼墙边上来回寻找,然后把外套脱下来摔在地上,踩着一个凸起的坎开始往上爬。
“啊!你要爬上去?”
邢舟没有回答她,而是继续攀着突出的窗台向上爬,好不容易爬到了二楼,但二楼的窗子是关上的,玻璃上还糊着窗纸,窗子并没有锁上,只是年久失修难以打开。
邢舟开了几下,发现打不开后,就开始用蛮力扒窗户,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把窗框拉的哗啦作响,不一会儿,他的手背上便冒出狰狞的青筋,指缝里也渗出了血迹。
“邢舟,你快下来啊,你别这样了。”
厉荔在下面急的团团转,她看着邢舟疯狂的举动,生怕他会一脚踩空掉下来。
终于,“咔嗒”一声,窗户从里面打开了,站在窗口与邢舟对视的是厉水的父亲,他铁青着脸色,脸上的褶皱似乎比前段时间见到的还要多。
他皱眉看着趴在窗边的邢舟,表情有些说不上来的古怪,他语气非常不好:“我正在教育我的儿子,你来做什么?”
邢舟无视厉父,蹬了一下水泥窗台,直接翻进了屋里。
落地的那一刻,他一眼就看到了厉水,厉水高大的身躯跪在一堆旧家具里面,低着头,毫无声息。
“厉水……?”
邢舟向他走过去,声音止不住颤抖的喊他的名字,却没有得到半分回应,邢舟半跪在厉水面前,双手哆嗦着捧起了他的脸。
在看清他的脸的那一刻,邢舟心都碎了,他的发丝凌乱不堪的垂在额前,面颊潮红,眼中毫无神采,脸上有红肿的指印,嘴边也凝结着血迹,他向来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厉老师居然也会狼狈到这般地步。
“厉水,你怎么了?我是小舟,你别吓我啊,跟我说句话好吗?”
厉水的眼镜早就不知了去处,迷蒙着双眼,有些呆滞的看着邢舟,过了好久才找回一点焦距,他动了动嘴,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厉水身上穿了一件羊绒衫,不似以往的干净整洁,上面灰扑扑的,特别是袖子上,邢舟注意到旁边有一根皮鞭,他心下一沉,立刻拉开厉水的袖口,果然,结实的手臂上全是青紫交错的伤痕。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他一直以为只要他主动分手,厉水就不会受到来自家庭的责难啊!
邢舟的眼睛迅速泛红,一股前所未有的恨意突然涌上了胸口,他回过头,用恶狠狠的眼神看着厉父,就像在看一个血债仇敌。
“小舟……”
邢舟感觉到身边的厉水动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厉水的声音哑的不成样子。
“我来带你走。”邢舟抚上厉水的脸,嘴唇碰到他苍白的唇上,在他唇边低语,“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