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瑜挑眉,“A理工一年一度的话剧表演,这个传统现在还在继续吗?”
“还在。”本来厉水是不关注校园活动的,但邢舟酷爱参与社团,所以带着厉水也开始关注,甚至还会在邢舟有表演的时候去观众席欣赏。
“我大一那年,有一个反串表演,《爱丽丝梦游仙境》,社长指名要我出演爱丽丝,于是我第一次穿上了裙子,走到舞台上,那是一种非常新奇的感觉,按理来说一个男性穿女装站在众人面前会感到羞耻,但我没有,我反而觉得有一种归属感,就好像那件裙子生而为我打造。”
宋瑜的语气带着追忆似水年华的眷念,厉水没有说话,他继续听着宋瑜,他三十年的人生中唯一崇拜过的人。
“然后我就开始试穿女性的衣服,发现它们真的能带给我轻松又心安的快感,那时候网络还不发达,我也不是没有过恐慌,直到我去了国外发展,融入了更加光怪陆离的世界以后,我才明白世间特殊的癖好千千万万,而女装癖只是之一,且不止我一个人有。”
厉水也在国外留过学,不过他从来不会参加什么社交活动,无论是国人圈还是国际圈,他表现得就像一个清心寡欲的修行之人,每天除了研究所就是公寓,学到知识后便立刻归国,任教于母校。
“说起来我比邢舟那孩子幸运,因为我的英国妻子非常理解我的爱好。”
提到邢舟,厉水心脏颤动了一下,这话说得过于尖锐,简直不像是宋瑜这样的温和之人说出来的。
“我真的……”厉水嘴唇张张合合好几次,终于吐出一声近似哀叹的话,“我无法接受。”
“为什么呢?”
“这是不正常的心理,这样的他,一定会饱受非议。”厉水的目光看着远方,并没有什么焦距。
宋瑜笑了,没想到他聪明过人的厉学弟也会思维转不过弯来。
厉水听到宋瑜的笑声,疑惑的看向他。
“厉老弟啊,地球人这么多,要是踏出的每一步都要考虑每个人的想法,人生就不是自己的了,至于非议,我想他只会在乎一个。”
“哪一个?”
“你给的那个。”
“我没有。”怎么会非议他的邢舟?厉水矢口否认,他只是爱之深罢了。
“你有。”宋瑜的语气突然不容反驳,“你不仅带头非议他,你还指责他。”
“其实你们之间有一个很简单的解决方案,可以让你们都不再纠结。”
“什么方案?”
“分手。”
宋瑜声音不大,却如惊雷在厉水耳边乍起,他心跳频率猛然加快,他还缠着绷带的右臂开始隐隐作痛。
“不可能。”厉水斩钉截铁道。
“当你对他的爱不足以支撑你去接受完整的他时,何必紧抓不放?”在厉水听来,宋瑜的话音愈渐冷酷。
“你可能会想,为什么他不能迎合我的观念,而我却偏偏要迎合他的爱好。但这种两难恰好就是爱情的难关之一,如果无法融合,总有一个人要先妥协。其实邢舟已经想到妥协了,他要我不要再叫他论坛里的名字。你走了以后,他开始出现逃避的情绪,甚至对自己不为爱人所接受的爱好开始愤怒。”
厉水几乎可以想象那时的邢舟,他腿上鲜血淋漓,眼中不再倔强,只是茫然又哀伤,而这一切都是他厉水给的。
厉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空气和着冷锋刮进他的肺部,紧紧缠绕着他。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真的走进了死胡同,他敏锐的判断力开始出现大幅度的偏差,是不回头的撞上去,还是放弃来时路折返,他无法做出选择。
宋瑜带着力度的手掌拍上了厉水的背部,语气变得温和,“你可以接受作为同性和师长的自己和他恋爱,就证明你不是那种死守所谓的伦常原则的人,但你却怎么也接受不了小爱人某个不犯法的嗜好,实在是说不通。”
“我也不知道……”
厉水能接受与邢舟的恋爱,是邢舟对他的一点一滴渗透的结果,每每受伤的时候,邢舟第一个想到的人都是他,就像幼兽遇到危险后都会本能的钻进成年兽的皮毛之下一样,他对邢舟不只是爱情,还有不知何时出现且愈发强烈的责任感,可接受女装癖,又能因为什么呢?
“很多特殊癖好人群都是因为心中埋下了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才导致他们将自己依托在某事某物上,说不定他就属于这一类人,可你在没有先尝试了解的情况下,就下决心要强行矫正,实在有失你科研工作者的水准。即便是你手上的一种高分子材料,你要对它进行改性前,都需要准备大量的前期理论研究,何况他不是材料,而是一个有思想有自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