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安思危(8)
那是吕思危头一次接触到同性恋的知识,他在女生们的调侃声中问:“受是什么意思?”
“受,这个字的学问可太大了。”清纯女高中生们笑得古怪,隐晦地说:“接受,承受,你懂吧。”
吕思危一头雾水:“……你说什么了我就懂?”
“哎呦,就是、就是下面那个啊!”
吕思危恍然大悟:“所以你们说我和方亭越……?”他捂着肚子笑了个半死。
放学的时候他问方亭越:“你知道你是高冷攻吗?”
方亭越问:“什么意思?”
“没、哈哈哈哈哈哈哈,没什么意思,你不用知道,你就知道你对咱班的女生一无所知就行了,哈哈哈哈哈……”
从那以后,他对那群围在他们周围目的不纯的女生严防死守。
时隔多年吕思危已经记不起当时的心境了,可能是出自一颗想给方亭越创造良好学习环境的慈父心吧。
这种和睦融洽的氛围维持了半个学期,直到高一下半年的某天,被一个突然造访的人打破。
第8章
高一下学期,吕思危和方亭越所在的重点班转来了一个新同学,是个女生,名叫骆雯雯。
有一天吕思危早上睡过头,给方亭越打过电话后乘车去学校,第二天早上骑车到方亭越家楼下时,看到了扶着粉色自行车的新同学。
骆雯雯很热情地跟他打招呼:“早啊,吕思危。”
吕思危也招手说:“早,你怎么在这里?”
骆雯雯歪头笑说:“我家就住在这里啊,吕思危,以后我可以跟你和方亭越一起上学吗?”
吕思危有种领地被侵犯的危机感,撑着车把问:“你跟方亭越说过了吗?”
骆雯雯说:“方亭越答应了,但他说让我再问你。”
吕思危皱起眉头,感觉心里滋啦啦地卷起了边儿,不太是滋味。
骆雯雯见他入了神,在他面前晃手:“吕思危?”
吕思危僵着点点头,“我没问题。”他顿了顿,然后说:“你告诉方亭越一声,我有点事,先走了。”
上学放学的两人小队变成了三人组,骆雯雯性格活泼,很爱说话,以前多半是吕思危喋喋不休,方亭越静静地听着,现在由她全权引领话题的方向。
吕思危认为骆雯雯很体贴,讲得都是男女皆宜的话题,经常逗得方亭越也勾起嘴角。
但他难以控制地低落,尤其看到方亭越笑着和骆雯雯说话时。
他不禁纳闷:难道方亭越没有私人空间被入侵的感觉吗?他不会不自在吗?他为什么无动于衷?
吕思危再一次体会到他和方亭越对他们之间的友情重视程度的落差。
对他而言,方亭越是唯一重要的朋友,在此之前,他从未怀疑过方亭越只和他有共同语言,他们是世界上性格最匹配的朋友这件事。但显然,对方亭越而言,他应该也是重要的,却不是不可或缺的那个。
一向话多的吕思危变得沉默,脑子里每天都充斥着矛盾的想法。
世界上哪有人能百分百贴合你的心思呢?妈妈都不可以,为什么要勉强方亭越?
难道就因为方亭越和他是朋友,就不可以有其他朋友了吗?
这公平吗?
话多的人安静下来,是一件很突兀的事。
有一天,他和方亭越一起等骆雯雯下楼时,方亭越突然问:“你最近怎么了?”
吕思危反问:“我怎么了?”
方亭越欲言又止,最后说:“你的话很少。”
吕思危说:“可能早上起得太早了吧。”
“晚上也困?”方亭越很少这样追问。
吕思危摊手:“累啊,我没你那么聪明,每天听课很累的好吗。”
方亭越还想说什么,背着书包的骆雯雯边跑边向他们打招呼,马尾在晨风中摇晃,白皙的脸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吕思危打了个响指,率先出发,“走了。”
那一刻,他想清楚了,如果他像看待其他人一样看待方亭越,如果他没有珍宝,应该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隔天早上,吕思危在被窝里给方亭越打电话。
方亭越似乎早有预感,语气并没有多么惊讶:“为什么。”
吕思危闭着眼睛说:“我真的起不来,你没发现这几天我都很困吗?”
方亭越沉默了片刻,说:“好,我知道了。”
从那天起,三人组变回了二人小队,只不过少的那个人是吕思危。
决定每天骑车一起上学的是吕思危,现在决定退出的也是他,挂断电话时吕思危觉得很轻松——终于不用每天纠结是不是自己要得太多了。
也……终于不用讨厌骆雯雯了。
吕思危渐离式退出方亭越的生活。他自认为做得不着痕迹,但现在回想起来,恐怕在方亭越眼中,转变堪称急转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