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温玫瑰(71)
平叔从后面追上来,拉住时温:“你先进去,有什么事再说。这个情况,你就是想走也走不了啊!”他冲时温使眼色,有保镖守着,时温根本不可能出得去,闹得太僵了反而不好。
平叔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从未见时温这样子,知道事情应该很严重,想来是和万重为有了什么矛盾。
“你先冷静一下,阿温,好孩子,别冲动,有什么事坐下来说,不然会受伤的。”
他了解时温,也了解万重为。或许万重为对时温是有点不同,但真要有什么冲突,时温一定不是万重为的对手。
“先去我房间,我给你处理下伤口好不好?”平叔温言劝他。
时温看了看堵在面前纹丝不动的两个保镖,又看了看一脸焦急的平叔。他刚才摔倒的时候擦伤了胳膊,有血流下来,沙沙地疼。
他知道今天见不到万重为,是走不出洛水居的,眼底涌出一股绝望的悲恸。
平叔见他回过神来了,便试着牵他往回走。
平叔的房间在一楼最里面,他找来绷带和药水,小心帮他包扎。刚刚剪下多余的绷带,门外便传来引擎声。
万重为回来了。
“平叔,”时温从窗户里看到万重为的车拐进地库,终于开口说话,“我好冷。”
时温在大二曾经参加过一场越野马拉松,遭遇过遽变天气下的极速失温,初时很冷很痛,到了最后,又觉得热,想把全身衣服扔掉,最后那一点热源从心脏极速涌出,奔向四肢百骸,然后散掉,肌体彻底死去。
那次他被志愿者救回来的时候,已经濒临极限。虽然人是没事了,但那失温的过程太痛苦,以至于从那之后,他再也没参加过环境不可控的越野马拉松。
没想到今天还能再经历一次那种冷。
万重为裹挟着一身疾风暴雨进门,和时温对上视线时停下脚步。
“你听了录音?!”
他接着说:“你要离开?!”
他全身都处在一种极端的难以自控之中,强压着急促的呼吸心跳,上前一步,距离时温不足两米。
万重为接到监控报警的时候正在开会,手机切进监控画面,时温坐在他书房地毯上,周围散落了一地文件,而他手里拿着的是那支录音笔。
他脑子轰地一声,顾不上会议室满座的公司高层,一边拨平叔的电话,一边往外走。
他的情绪和理智在看到监控时,已经岌岌可危,又接到保镖电话说时温试图硬闯出去时,彻底炸了。
时温像一只被围猎的兔子,在他的连续追问和咄咄逼人的气势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是。”他说。
时温抵在平叔房间的一张写字台上,双手紧紧抓住桌沿,手指用力到发白。他眼底猩红,涌出一层雾气,还掺杂着惊惶惧怕,死死盯住挡在自己身前、如铁塔般无法撼动的人。
“你冷静一下!”万重为说。
其实看起来更应该冷静的是他自己。
视线落在对方刚刚包扎好的手臂上,他眼神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先回房间,我可以解释。”
平叔在万重为进门的时候已经退出去,但这里仍然不是谈话的地方。然而时温少有地不妥协:“就在这里说。”
万重为深呼吸两次,压下胸口起伏,看着已经濒临崩溃的时温,缓缓地说:
“是,方连苏的秘书把录音给了我,在你被绑架之前,我就知道他们的计划。”万重为紧紧盯着时温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没再隐瞒。
“方连苏不敢做什么撕票之类的事,因为杀人成本太高,他不会冒这个险。顶多……顶多你受点苦。祁望安排好的营救队伍也在附近……你不会出事的。”
万重为头一次跟人解释自己做事的动机,也头一次发现解释远比想象中难。
“将计就计,漠视危险,放任你被绑架,”万重为喉结艰难地滚动,看起来十分痛苦,“是我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正午炽烈的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房间里每一个角落都亮得扎眼。时温却觉得自己仍然没从极速失温的痛苦中缓过来,越来越冷,阳光像一把刀,将他每一寸肌肤都刮干净。
“我不会出事……”时温低低地重复着,“不会出事……”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地下室,全身是伤的蜷缩在角落,到处都是血。而后,那个施暴者将他拖进了更屈辱的地狱。
“原本我以为,你挂了电话,就是我承受能力的极限了。”
“后来发现,这才到哪儿啊……在你心里,怎样才是不会出事,被打一顿,被强暴……只要没死,都不算出事吗?”
万重为眉眼乌沉沉的,像结了霜,那些他不愿回想的东西从脑海里争先恐后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