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温玫瑰(37)
“不用,你想怎么睡就怎么睡。”梁明照说,看着他的眼神里有着不被人察觉的深意,“在我这里,你永远都不需要束手束脚。”
时温笑起来,嘿嘿露出一口小白牙,打了个滚儿便趴在了枕头上。
一夜无梦,睡得香甜。
第二天不到六点,梁明照和时温简单吃了早饭,就进了山。山路不好走,好在有村民带路,他们又年轻体力好,终于赶在日头太烈之前到达目的地。
取样很简单,只用了半个小时,两个人就完工了。他们稍事休息,赶在中午之前要回到村里。
村支书给他们雇了一辆面包车,将他们一路送到市里的火车站,返程轻松了很多。两人取了票,又原样往回走。到了平洲,已是华灯初上。
时温没让梁明照送,和他在车站分开,自己打车回洛水居。
已经过了晚高峰,车速不慢。时温靠在后座上,点开手机。那个置顶的聊天页面里,最后一条信息的时间是今天中午,时温发的:“我买了下午四点的车票,大概晚上七点半到站。”
万重为没回。
再往上翻,是昨天中午他取票之前,万重为发的一条——也是两天以来他发的唯一一条消息:“到车站了吗?”
然后下面都是时温发的:“到了,取票了,很快就要检票了。”
“到村子里啦,这里很美,人也好。今晚住在农户家里,明天一早进山取样本。”
“睡了吗?晚安。”
“吃过早饭了,准备进山。你起床了吗?吃早饭了吗?”
“样本搞定,这就下山了。”
“回到村子里了,村支书雇了一辆面包车送我们走。你吃午饭了吗?忙不忙?”
然后是时温发的最后一条:“我买了下午四点的车票,大概晚上七点半到站。”
从那条询问是否到车站的消息之后,万重为再没动静。
时温手心有些发紧,一丝不安涌上来。万重为从来都是妥帖的,从没这样不回过时温消息。
回到家,平叔和小荷已经吃过晚饭休息了。时温去厨房煮了碗面,直到慢吞吞吃完了,万重为也没回来。
大概是太忙了。刚才平叔出来,也说这两天万重为早出晚归,还让时温别等了,今天也不知道几点回来。
时温心下稍定,便收拾好行李,洗个热水澡躺下了。
连续奔波了两天,终于回了家,时温躺在松软的被子里,很快便沉沉睡去。
他迷迷糊糊地听见开门声,有熟悉的脚步声进来。不一会儿,卫生间里的水声停了,万重为走过来,空气中带着微微的潮气。
时温翻了个身,慢慢坐起来。他很困,努力睁开眼,像往常一样跟万重为说“你回来了”。
空气中流动着一丝诡异的沉默。时温无所觉,摸索着去拿枕头下的手机,想看看时间。
荧白的屏幕光线打在时温脸上,让他清醒了些,终于后自后觉地发现,万重为站在他对面,正看着他。
光线昏黄,时温仍看清了万重为的表情漠然冷硬。谈不上生气,就是有种陌生的压制感,带着审视,像盘旋在高空的鹰,随时会俯冲下来捏断兔子的喉咙。
时温顿时睡意全无。
“不让司机跟,”万重为声音压得很低,语气平缓,“是因为和你师兄一起出门,不方便吗?”
万重为湿漉漉的头发散在额角,他不喜欢吹头发,每次洗完都只是随意擦一擦,时温以前觉得这个时候的万重为最特别,卸掉了白天的正襟危坐,有了一点居家的可爱和随意。
可是现在这个样子的万重为,像从暗处走出来的审判者,收起了伪装和温和,露出了冷冰冰的獠牙。 从头到脚都和居家不沾边。
或者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只是时温今天才第一次见。
时温坐在床上,还保持着那个举着手机的姿势,有点不知所措,但维持了没多久,就小声地解释了自己为什么和梁明照出去。
他说得很细,没有一丝隐瞒。
“对不起,”时温蜷了蜷手心,将心口那股酸麻压下去,“下次不会了。”
说罢他低下头,不再看万重为。
这是他和万重为第一次闹不愉快,是他的错,是他没把警告当回事,没把约定当回事。
卧室里空气有些凝重,万重为盯着时温头顶的发旋,冷眼看着他藏在被子里的手脚无处可放。
他在委屈,也在害怕。
过了很久,万重为才说:
“没有下次。”
万重为的态度和警告,对全身心依赖他的时温来说,是一次比较严重的打击。
以至于后来连续几天,时温都有点不太敢看人。两人同桌吃饭,他迅速吃完自己那一份,然后说再见,就背着包去学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