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49)
徐砾只能按表面上的情形回答超哥,在能说实话的地方尽可能如实相告。
虽然徐砾觉得自己和黄臻认识、在Freedom上班、发生一些流血的事以及写匿名举报信,都没有错,但徐砾清楚世界运行的规则,不会做无谓的希望。
他关了门从办公室蹦蹦跳跳出来,呼了口气想往上吹吹刘海时发现刘海不够长了,根本吹不起来,于是改为吹起了口哨。
广播里的进行曲声音渐弱,徐砾从走道窗户口看下去,碧绿的操场上满是小黑人,稀稀拉拉排着队差不多快站满了。
这里看不见自己班,他若有所思半晌,再清楚不过人身上有伤时的反应,扁起嘴不吹口哨了。
徐砾没有沿着靠近操场的楼梯下去,而是转身反方向去了往综合楼校医室方向的那头。
施泽强咬着牙装作没事人一样下楼做了课间操。他的肩膀后背和右边手臂上都疼得厉害。
昨晚施泽他爸出差回来了,到家见了施泽就是铁青的脸色,从前在部队磨练出来的那股浑厚煞气硬冷森森。
积攒着之前施泽出去玩彻夜未归把他妈急得满世界打电话、月考成绩单东拼西凑作假和家长会上超哥一些耿直正经的反馈,施泽被他爸顺手抄起的铁棍做的晾衣架抽了好几下,足足挨了顿打。
施泽当时犟着一下没躲,觉得自己很有骨气,至少不丢脸,这会儿站在冬天的日头下开始后悔起来。
晚上施泽母亲还偷偷跑来给他擦了擦药,估计睡着之后蹭掉不少,他感觉都没什么用。
操场上的光亮白茫茫刺着眼睛,有太阳冬天里的风也是冷的,施泽终于等到课间操结束,懒懒散散用左边胳膊撑着走廊扶手上了楼。
还差一层的时候,从楼上逆流而下的女同学瞧见施泽,上来也是朝他伸手过来,吓得施泽本能往后躲了两步,笑道:“干嘛?”
之前放学后施泽追着她请客给她递奶茶,她也开心笑笑:“施泽,我们可是认识好多年了,既然之前你非要请我,这次总要让我请回来一次吧?”
过道里的同学边匆匆经过,不妨碍边瞥眼看热闹,其中男生更是啧啧两声开始起哄。
“放你桌上了,你要再还回来我就跟你绝交。”
“我……”
施泽张了张嘴还没开口,对方就跑下了台阶,只看得见一簇飞扬的马尾。
施泽躲避着周围一阵起哄和推搡苦不堪言快步走进了教室。
“施泽,你这是背地里在努力啊?什么时候的事啊,那跟程茵岂不是彻底没戏了?这么见外,也不告诉兄弟……”王青崧嘻嘻哈哈跟在后面说道。
徐砾刚从讲台上走下来,走的施泽这边的第一走道,施泽本就心烦,假装没看见他,兀自站靠在椅子后的墙壁旁。
他朝王青崧甩手道:“再哔哔我跟你没完。”
施泽看回自己的座位,摞着的书堆旁放着杯白纸杯装的奶茶,杯子下压着封信,可是施泽还在桌上的文具袋旁看见一个长方形白色盒子,那只跌打药膏就躺在他唯一的那只黑笔旁。
“她怎么知道我……”施泽说着,疑惑地四处看了看。
“喂,这你们谁买的?”他掉头找回了王青崧,拎着那一小长方形盒子问道,“这谁的?”
“什么啊?谁知道,这用了干嘛?哦——是不是人家怕你打篮球摔着碰着买的?”
施泽挑挑眉,内心有点享受这种感觉,不过仍然觉得太过诡异和凑巧。
“施泽你这还不赶紧答应,把人追到手呀。”旁边的何佳彦也调侃道。
施泽抬头看去,不可避免地把徐砾装入视野里。同班同学就是有这点避无可避的尴尬,而且好像因为坐的位置距离太近,每次也见了鬼一般的徐砾刚好在看他。
施泽原本要立即闪躲开目光,可徐砾那副平静冷淡的样子又令他不悦起来。
先前一个劲腆着脸贴上来的是他,现在突然装起矜持似的高傲的也是他。施泽看着徐砾莫名又来了火,心道他被打得这么狠、掩饰得这么幸苦的下场里有一大半都是徐砾的功劳。
“你他妈看什么看!”
徐砾托着下巴早仰脸看黑板去了,被施泽一声吼了回来,仿佛仍在状况外地停顿了顿。
他开口说道:“那天我们……”
施泽从他嘴里听见那天两个字就浑身发毛,骤然捏着那盒药转身面向讲台,让人看起来莫名其妙也不管了,像无比专心致志地在等待着上课。
突然,有一团揉紧得像小石子般的纸团咻地擦过施泽耳朵,飞落到他眼前摊开的课本上。
施泽潜意识里没有回头,先打开了那团小纸条,费了好半天才看清皱巴巴被他撕破了一半的纸条上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