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134)
想到他们以后可能都不会再见了,林小远骤然站起来,看着徐砾的背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羡慕无比又追悔莫及,也想要重新开始。
虽然他们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总是会轻易地失去,但好像还可以把自己抓紧。
一连串的突发事件让施泽和徐砾耽误了时间。
终于走到清吧门口,徐砾沉默寡言了一路,站在茂密的绿藤屋檐下突然停下来,松开施泽的手臂。
他抬头看向施泽时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施泽拨了两下他头上被吹乱些的刘海,很轻地靠过去抱着他,贴在他耳边说:“没关系。”
徐砾似乎有点意外,呆呆垂下眼。施泽抵着他的下巴注视他的脸,一字一句地开口说:“我已经给过你答案了,别再想着扔下我,行么?”
大开的木窗里飘来熟悉的清幽香气,小假山石里水流叮咚,相熟的服务生的声音隐约传来——
一切把徐砾拉回了他此刻拥有的真实世界。
“怎么你说得我这个人很冷血一样,”徐砾一眨眼,恢复了神气似的低声说,“不是不负责就是要扔下你,没见过这么大块头又蛮横霸道的人装可怜。”
施泽说:“不冷血,你这是歪曲我的意思。”
徐砾迎上施泽的目光,隔了一会儿,幽幽开口:“所以其实你早就知道了,我应该想到的,要查到一个人的个人信息对你来说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何况纸也包不住火。”
“徐砾,我……”
徐砾咬唇咧嘴笑起来,把施泽看了个对穿,离开时贴着施泽手臂有意无意勾了勾,然后转身就钻进了清吧里。
顾飒明和祁念早已经到了。
这晚他们坐在清吧的藤椅上,四个阔别多年又重新聚首的高中同学又坐了一桌,虽然身份职业千差万别,心事仍然各异,但好像都还是熟悉的样子。时光荏苒,它既残酷地将人们区分分别开来,也神奇的能让一切皆有可能发生,令人感慨万千。
徐砾看着祁念桌前的常温柠檬水,啧了一声说:“怎么会有人喝常温的这东西,喝不喝旺仔牛奶?我让人给你拿过来。”
“好啊。”祁念看看顾飒明,开心地回答说。
徐砾靠在椅背上,招手喊来了服务生。施泽坐在徐砾旁边,胳膊一搭也搭在徐砾的椅背上,明里暗里彰显着什么似的。
他给顾飒明使了个眼色,顾飒明懒得理他巍然不动。
徐砾很快转头回来,冷不防瞥到施泽的小动作,于是突然就对顾飒明说:“今天听施泽说原本你要请吃晚饭,我觉得不对劲,上次你帮他打来找代驾的电话,怎么看都该是施泽请客吃饭才对。”他又笑嘻嘻看向祁念,“还有小漂亮的功劳,就一起请咯。”
祁念作为提供电话号码的人,讪讪先喝了口常温柠檬水。
施泽在桌下踢了顾飒明一脚,说:“今天顾总太忙了,下次我们请吃饭。”
他说的是我们。施泽朝左边更加坐拢一点,瞅了瞅徐砾的侧脸。
顾飒明不在意地笑道:“都可以。”
徐砾没有再反驳施泽让他下不来台,转头把买的小零食摊在桌上,和祁念分享宝贝似的一起吃起来。
这晚徐砾虽然不当值上班,但台上的兼职歌手调音准备时,他嚼着香芋糖,把那一板剩下的扔给了施泽,然后上去跟人说了几句,那人把吉他递给他便下去了。
酒吧里充斥在耳边的喧嚣随着渐响的琴声安静下去,周围光线幽暗,徐砾坐在不大的舞台中间,头顶的灯一亮,乳白色的光斑柔和地照下来,把地上的影子照得更深,也把徐砾的面庞照得雪亮,闪烁明亮的眼里泛起桃花。
徐砾想起的是曾经在学校报告厅拥挤的二楼看绛红色幕布缓缓拉开,施泽出现在宽阔耀眼的舞台上,用一种漫不经心的神情看着台下。
那天晴空万里,秋风习习,报告厅侧开的天窗下阳光灿烂。徐砾浑身发热,被湮没在人堆里,是那么不起眼。施泽在看所有人,可徐砾感觉自己也是被看到的那一个。
他怀着不为人知的心情,做着校园青春时代最澄澈的好梦。
徐砾现在只有一张高脚凳,一片小小的空地,不多的听众,但他看到施泽在看他。
他唱的还是这些年在酒吧谋生早已唱得滚瓜烂熟的一首粤语歌。
临近尾声,响完最后一个音,徐砾叹息一声,世界好像由此安静了一秒。
他唱的是:
“如何承受这好奇,你有没有爱我的准备?”
“跟我回家吧。”
施泽在他们这天晚上回去的时候站在绿藤屋檐下,这样回答:“我下午答应了煤球,一起回去把他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