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版封寝日记(52)
这两天许多不受控的下意识行为和突然冒出来的情感悸动都在指向同一个答案。
他有点喜欢宋和初,不管是习惯成自然也好是吊桥效应也罢,他对宋和初产生了难以忽视的好感,这是毋庸置疑也无法抹除的事实。
他不知道脱离了这个封闭环境后是否会有所改变,但这种情愫一旦出现,就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抹除的了。
可是他摸不清楚宋和初是如何看待这段关系的。
留给他慢慢剖析自己、抽丝剥茧地解析这种感情的时间太少,一切都来得很仓促,又即将面临一个很仓促的“结局”。
常岸不知要如何是好。
他不确定宋和初是否已经感觉到了他的动摇。
常岸在此时才真正理解宋和初从前说过的那句话。
“我都习惯了啊,我一直生活在这样的装作无事发生里。只有我自己不别扭,其他人才不会别扭。”
不管他的手忙脚乱有没有被看出来,宋和初自己倒是装得很好,瞧不出他的心思来。
没有默许也没有抗拒,尺度把握得刚刚好。
“你把毛巾也收起来了?”宋和初从门外探头进来,“回校后也要封楼,一时半会儿去不了澡堂,你不先洗个澡再走?”
常岸闻言忙道:“马上洗。”
上午满课,这一个“马上”拖到了中午。
也许是洗完这个澡就正式宣告隔离生活的结束,常岸在潜意识里有些抗拒,便逃避一样始终没有踏进浴室里。
吃过午饭后,准备来接学生的大巴车陆续驶入公寓园区,他打开手机,早上的核酸报告已经出了。
他这才拿起毛巾和换洗衣服进了浴室,最后享受一次独立卫浴的快乐。
这间狭小的浴室里发生过不少回忆,他第一次打开这个花洒的那天公寓水管出了问题,水流一直不大,那时候他还会和宋和初生疏地避避嫌,在彼此洗澡时躲远一些。
随着生活环境的适应,作息渐渐变得不规律,常常零点后才洗澡睡觉,有时困得不行了就一个在里面洗澡一个在外面刷牙,后来宋和初扯了一块废布挂在浴室的玻璃门上,堪堪遮挡了一些。
如今那块破布已经被扔掉了。
他们也许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屋子里,也许又会回到曾经普通的、平平无奇的关系里,在寝室里偶尔聊上几句话,没话说的时候就装作看不见。
常岸有些难过。
花洒里的热水洒落下来,顺着肩膀流淌下,滴滴哒哒地砸在地面上。
缘分实在很奇妙,在隔离生活的第一个礼拜,他几乎每天都想着换屋子的事情,宋和初那张总挂着虚情假意笑容的脸看着就心烦。
他想不出这段关系的转折点,几次夜谈似乎只是在原有基础上升温,他们在不知不觉间靠得越来越近,等到猛然意识到时早已无法抽身。
不知道这算不算他的单方面悸动,毕竟他没法从宋和初的身上看出任何端倪。
这让他不想轻举妄动。
常岸曾经设想过如何面对喜欢的人,他对自己的期望从来都是“直言直语”。
在他的想象中,将心意宣之于口不是什么难事,并且他不太理解为什么要把这种事藏着掖着。
不说,对方就永远不可能知道,不知道只会带来患得患失,他不喜欢患得患失。
嘴上说得好听,可真当这一天来临时,常岸发现确实很难开口。
他不知道宋和初是怎么想的,不知道宋和初会不会为此而疏远他——他见过宋和初的拒绝,对兰田、对董洛,实在不留情面。
他不想收到那样的拒绝,与那些人一样。
“常岸。”宋和初在外面喊他,“要走了。”
他名字的最后一个音是“an”,宋和初总是会把这个字的尾音拖得很长,与平时的利落言谈差别很大,听起来像在叫什么小猫小狗。
有点可爱。
常岸心里发痒。
“没晕里面吧?”声音由远及近,随即敲了敲浴室门。
“没有,马上。”常岸说着关掉花洒,水珠挂在身上也没觉得凉,反而一阵阵泛起热来。
宋和初顿了顿,又说:“穿戴整齐再出来。”
常岸抓起衣服套上,在这个十分平常的、没有任何特别的一秒钟里,他决定冲动一下,勇敢一把,就当是为隔离生活画上句号了。
他想告诉宋和初。
虽然他头脑很凌乱,但“喜欢你”是唯一一个清晰的线头,他怕现在不赶紧扯住,等会儿就要被吞没在混乱的毛线球里了。
常岸把衣服整理好,推门出去。
可一开门的场景让他有些失语。
他的行李箱已经被宋和初推到了客厅里,屋子门敞开着,门外站了几个穿着防护服的志愿者,隔壁几间屋子正在推着行李在走廊里向楼梯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