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干机械的,十个有九个是绘画的高手,俞非鱼拿了铅笔在纸上唰唰绘画,宋玉章人长得好看,画起来是特别的难,俞非鱼画画停停,就这么消磨着时光,一直到外头有日光照入,他正巧是画了三分之一。
他画的是半身像,宋玉章的脸上他只画上了一对眉毛、一双眼睛,都说画龙点睛,他画这双眼睛可是费了不少功夫,画完之后,俞非鱼忽然觉得鼻子和嘴唇也不用继续画下去了,一双眼睛就足够他联想到宋玉章的一切。
俞非鱼面上微微带笑,丝毫没有一夜未眠的疲惫。
“俞先生,大老板回来了,你快出来吧!”
俞非鱼听到呼唤,连忙将画好的画从本子上撕了下来折叠好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孟庭静回来了,并且是平心静气,除了面若冰霜之外,没有丝毫的异常,俞非鱼迎面而上,孟庭静见了他,目光微一闪烁。
“孟老板,听说你找我?”俞非鱼很欢快爽朗道。
孟庭静摆了摆手,“后院说话。”
棉纺厂的后院空旷,装了篮筐,是个小型的篮球场,平常工人们闲下来也可以在这儿打打球放松,天气好的时候也有许多人来晒被子,现在还早,后院静静地散发着些许寒气。
两人进入后院后,孟庭静很平静地对俞非鱼道:“我想揍你。”
俞非鱼脸上还挂着笑容,闻言,那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剑桥拳王的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俞非鱼曾亲眼见过孟庭静将一个比他高了大半个头的白人男子给打得哀嚎痛哭满地找牙。
俞非鱼显然是不想挨揍,他以很保留的姿态彬彬有礼道:“有没有什么可转圜的余地?”
“没有。”
“总得有个理由吧?”
“不方便透露。”
俞非鱼无话可说,然而他到底还是有脑子,想了想他昨天离开工厂所做的出格的事情只有一件,眼睛瞟了瞟孟庭静,他试探道:“因为宋行长?”
俞非鱼的鼻梁上直接就挨了一拳。
那一拳很克制,至少没有打断他的鼻梁骨,但也打出了俞非鱼的两泡鼻血,俞非鱼不是软蛋孬种,照理说这时候他应当还手,但他太清楚两人之间的差距,很清楚如果还手可能后果更糟,他单手捂住了鼻子,正在忍不住皱眉头时,孟庭静递了手帕给他,“对不住。”
俞非鱼接了手帕,按住了淅淅沥沥的鼻子,瓮声瓮气道:“没事,骨头没事。”
“我知道。”
俞非鱼点了点头,“还打吗?”
“不了。”
俞非鱼又点了点头,指了篮球场边上的长椅,“去那坐坐吧。”
孟庭静正有此意。
其实,他是刚从宋玉章的床上下来。
宋玉章发现了他手上的伤口,给他找了纱布包扎,包扎好之后,孟庭静将他抱上了楼,然后合衣抱了他一晚上。
宋玉章说没有俞非鱼,他睡不安稳,事实是,身边只要有个人,宋玉章就睡得很沉。
都说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酣睡,他这么个行走江湖在刀口上舔血的危险份子一个人竟然睡不好觉。
孟庭静凝视了宋玉章熟睡的侧脸,心想自己聪明一世,原来糊涂起来也会那样糊涂。
他怎么会认为宋玉章是个没心肝的冷血动物呢?
孟庭静搂着他,心在黑暗中渐渐明朗。
因为他太看得起自己了。
这话宋玉章说过,孟庭静一带而过,没有细想。
他太看得起自己了,他喜欢宋玉章,宋玉章居然没有一致地喜欢他,他便本能地将宋玉章归类为无情无义之辈。
要不然宋玉章怎么会不爱他呢?
孟庭静心中冷嘲道:“自以为是。”过一会儿,他又在心中改了口,“自欺欺人。”
俞非鱼拿手帕止住了血,“小孟,我能这么叫你吧?咱们现在可不是聊公事。”
“随便。”
“哎,”俞非鱼叹了口气,“你……你这是……哎,叫我怎么说呢?”
孟庭静冷冷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泄愤。”
俞非鱼苦笑了一下,心想孟庭静倒是直接。
也是,孟庭静一向是无需伪装的,他有那个资本。
俞非鱼不仅头脑聪明,在情场上也颇有研究,此时前后回转细想,便有些恍然大悟之感,并且认为自己这一拳挨得并不冤枉,孟庭静下手轻得出乎他的意料,以孟庭静的脾气,高低也得要他半条命吧。
俞非鱼若有所思,随即又灵光一闪,“你昨天晚上去找他了?”
孟庭静斜睨了他一眼,俞非鱼看出他跃跃欲试似乎是又想给自己一拳,连忙摆了摆手,“我没有别的意思。”
孟庭静是想明白了,但也不代表他能心平气和地面对俞非鱼,依照他内心真实的想法,最好是一刀宰了俞非鱼,让他下去跟聂雪屏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