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日之崖(39)
借着醉意,他表现得近乎几乎完全失了平时的风度,魏暮禁不住上前一步:“你别……”
即便那只是很小很谨慎、并不会碰到他的一步,纪随安却被狠狠刺激到,猛地上前一步抓起魏暮的领口,将他往门外推去:“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魏暮被他推得一个踉跄,一只手抓着门框用力地将后背抵在上面,抗衡着纪随安的力道。他原本有些忍让地低着头,这时忽然抬起来,红着眼睛字句清晰地说:“我不走。”
他说得坚决气壮,纪随安一愣,就在这短暂的瞬间里,魏暮抬手抓住纪随安攥在他领间的手,力气竟是异常地大,猛地将纪随安往前推开一些,然后侧身将房门关了严实。
纪随安伸手便要再拉房门,被魏暮挡住,玄关处的灯光白亮亮地照着,他们几乎是在瞬间便扭打在一起,周围架子上摆置的东西因为撞击不时地哐啷啷砸在地上,两人粗重的喘息夹在其中。
混乱中,魏暮竟短暂地占了上风,他将全身的力气都用上了,不要命一般将纪随安压在身下。他的手臂狠狠地抵着纪随安的脖颈,抖着嗓子冲纪随安吼道:“那是我的错吗!我就睡了一觉,醒来之后什么都变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说的那些我都不记得,凭什么你说分手了就分手了,你说让我走我就走。我不走!我不走!”
魏暮总是安静的,这些天里说话更是小心翼翼,此时却也被逼得崩溃了。他压在纪随安身上低头看着他,神色近乎癫狂,眼泪却啪嗒掉在纪随安的脸上,一滴,又一滴,像是没有尽头,他自己却丝毫没意识到,仍是那样死死地盯着纪随安。
纪随安的手用力地攥成拳:“魏暮,你记不记得这些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不记得这些事就没发生吗?如果杀了人,一句不记得,就不用坐牢了吗!”
他的脸上冰凉一片,全是魏暮的眼泪。
“不记得你就去查,在这缠着我有什么用?这些天你做了什么?你说你不记得,那你去找真相了吗?你为什么不去?”在他一连串的逼问中,魏暮浑身都哆嗦起来,摁着纪随安的手也松了力道,纪随安声音冰冷,“承认吧魏暮,你不过是扯着不记得当遮羞布而已,自欺欺人地想把一切都盖过去,装作没有发生过。但你心里比谁清楚,我说的那些都是真的,所以你才不敢去找真相!”
纪随安的话如同一个个耳光,魏暮的脸上泛起红色,却显得比苍白更加不健康,他身上的力气像是一瞬间被抽了个干净,任由纪随安将他推开。
纪随安扶着柜子站起身来,他踉跄了一下,不过很快便站稳了,肩背挺直,仍骄傲得像是挺拔峻峭的山。
魏暮坐在一片狼藉中,抬头愣愣地看着他,脸上全是泪痕,颤抖着低声道:“我不记得,我只是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
纪随安的眼猛地一热,他转过身去,沉声道:“你走吧。”
他抬步朝房间里走去,魏暮在他身后突然问道:“你不要我了是吗?”
纪随安停住脚步,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他低声开了口:“魏暮,你是人,不是东西,但如果你非要这样作践自己,是的。”
他说:“我不要你了。”
他闭上眼,轻轻咬了下牙根,那几个字在他嘴里转了又转,还是吐了出来。
“别人碰过的,我都嫌脏。”
他举了一晚上的武器终于刺了下去,比之前料想的还要一击致命,效果卓绝。
纪随安不知道魏暮具体是什么时间离开的,酒柜里剩下的酒也都被他拿了出来糟蹋。中途他跑去卫生间吐了两次,因为没吃东西,吐出来的都是清冽的酒水,从鼻腔到喉咙一路都辛辣得要命,吐完晃悠悠地回来,他觉得到处都是说不出来的空寂,屋子空,他的四肢百骸也像是都被掏空了般难受,便只能继续喝酒,恨不得醉死过去。
他也的确是醉过去的,瘫在沙发上便没了意识,再清醒过来是听到门口有人说话,他眼皮重得睁不开,头疼得仿佛有针在里面扎,耳中的声音倒是先清晰起来,是纪棠棠那丫头在惊讶地喊。
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纪棠棠打纪随安的电话没人接,想着是周末他应该没去上班,便直接来了家里。她包里还揣了一堆订婚典礼的安排,想让纪随安给她过过目,谁知道打开房门,入眼竟是满地的狼藉,玻璃碎片、失水的鲜花、歪倒的装饰品,里面还四散着几张银行卡。
她差些以为是遭了贼,往里走了几步,客厅里的情况并没比门口好多少,浓烈的酒精味尚未散去,满地都是空酒瓶,纪随安躺在沙发上,身上胡乱地盖了件皱巴巴的西装外套,正闭着眼抬手捂额头,一副难受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