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江陵(99)
好像一个巨大的发热源,仅凭厕所隔间里这稀薄的空气来散发燥意。可他又紧贴着盛千陵,那热意还在源源不断地涌过来,叫他一阵晕眩。
热到某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忽然僵硬起来。
在残存的一线思绪里,江里红着一张脸,缓慢放开盛千陵,目光下移看过去。
“……”
江里吞咽了一下干渴得几乎要着火的嗓子,委屈又不甘地抱怨:“要是那个警察答应帮我改生日就好了……”
盛千陵克制地笑起来。
他的目光落到江里眼皮上那颗淡淡的小痣,用右手轻轻抚了一下,然后低头看一眼,认真与江里探讨:“那现在怎么办?”
江里红着脸,不情愿地后退一步,和盛千陵分开。
隔间里本就狭窄,安装的又是坐便式马桶,两个身高腿长的男生在里面根本施展不开。
江里几乎要贴到后墙边去,眼睛朝门一扫,示意盛千陵道:“陵哥你先出去,先出去练球,好么。”
他的话里带了明显的恳求,但眼底尚有一丝来不及收敛的激烈情绪。
好像只要盛千陵拒绝,他就要不管不顾,做出出格的事来。
原本他就是这样的小痞子,做事不管后果,这会儿都是用了十二分的定力,才说出这句话。
盛千陵朝他看了看,犹豫了一小会儿,又过了一小会儿,才慢慢道:“好。”
过了老半天。
江里站在洗手池前,仔细洗干净了手。
随后,他从墙壁上的抽纸盒里取出几张,一边擦着手,一边照镜子看了一会儿自己帅气的脸,然后神清气爽地走出洗手间。
店里这会儿又新开了几张台。
热热闹闹的,笑声和叫好声不断。
尤其是洪师傅和人对杆的那张八球台边,坐了不少人,各色打扮的都有,看着很面生。
江里马上猜到这些人是和洪师傅的对手一起来的,就先走到八球区,安静地看洪师傅打球。
小台一局很快,球型好的话几分钟就能结束。
江里见这局是洪师傅赢了,主动跑上去帮他摆球,按照以前每次的默契那样,稍稍往点位上边儿抬了几公分。
洪师傅最近因为得了盛千陵指点,球技飞涨。
不管什么类型的球,都打得稳稳当当。
江里看了几局,就摆了几局球。
可能是发现自己的同伴不占优势,坐在沙发上的那几个黄毛小青年故意咋咋唬唬说着话,目的就是想扰乱洪师傅的注意力,让他丢球。
从他们的对话里,江里听出这场比赛的盘口是一局一千块。
也就是说,一场球下来,只要赢一盘,就能赚一千块钱。
江里以前从不赌球,可是这一次,却莫名有点儿心痒。
平心而论,洪师傅和那个对杆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想赚点钱,给他陵哥买份像样点儿的礼物。
和盛千陵认识这么久,他都没怎么让自己花过钱,去打比赛的报名费,去看牙齿的治疗费,每次的早餐费,夜宵费,全都是盛千陵付的。
江里自己唯一就付过那次海底捞火锅的钱,但盛千陵还用自己的办法,让他赚了一笔奖金。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耳畔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在想什么?”
江里思想跑偏,下意识发声:“啊?”
盛千陵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就站在江里侧后方。
他好像看出了一些什么,轻声问:“心乱了?”
江里震惊于盛千陵的洞察能力。
他不过是刚刚在脑子里琢磨赚钱的方法,就被看了个透。一时有些心虚,小声说:“没、没有。”
盛千陵抬眸淡淡地朝那张八球桌看一眼,又说:“走,过去练球。”
江里抬脚小碎步跟上,十分乖巧。
他们回到斯诺克区的练球台边,盛千陵还没多说什么,江里就先道歉:“陵哥,我错了。”
盛千陵不疾不徐在茶几边坐下,扬起修长的脖子,喝两口水,柔声问:“哪里错了。”
江里说:“我不应该想那些歪心思,但我真的很想给你送礼物。”
“江里,”盛千陵表情未变,但透着显而易见的严肃,“赌球不是你应该想的事情,我说过了,你只要拜我为师,就永远不许赌球。否则,我不会认你这个徒弟。”
江里磨磨蹭蹭跑去盛千陵身边坐下,趁着旁边没人,故意把大腿贴上他。
江里说:“师父我错了,我保证不赌球。”
今时今日,以江里的球技,不仅能横扫时光台球这些会员,也能轻松拿下那些跑江湖的业余挑战者,而且完全不在话下。
他有着天赋异禀的准度,有着盛千陵精心传授的杆法,唯一不足的是心态和全局意识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