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江陵(42)
盛千陵病怏怏的,没什么情绪,从鞋架上抽了双拖鞋,说:“进来吧。”
江里赶紧进门换鞋,然后朝盛千陵的方向走去。
一过玄关进到客厅,江里就被这满屋子的芭比娃娃给震惊住了。
客厅和餐厅相连,除了悬挂投影幕布的那面电视墙与阳台,其余几面墙上全部都做了透明的玻璃立柜。立柜被一格一格隔开,每一格里都放着一个芭比娃娃。
放眼望去,起码有几百个,每一个都穿着花样繁复颜色各异的裙子,或双手捧天,或单脚伶仃,每一个都看起来高贵美丽,宛如尊贵的公主。
许是察觉到江里的惊诧,盛千陵开口解释:“都是晓诺的收藏。潘晓诺是我舅舅的女儿。”
江里点头,补问一句:“那他们现在不住这了么。”
盛千陵边走边说:“晓诺上初中了,这儿隔得远,他们一家搬到武汉天地那边的新房子去了。”
江里不知道「武汉天地」是什么地方,没再追问。
盛千陵这时又回到他先前靠坐的沙发上,枕着一个大靠枕,继续看投影仪上的斯诺克比赛视频。
视频里正在播放2012年希金斯与马克塞尔比的一场绝境反杀。
盛千陵就蜷缩在这一室的芭比娃娃里,安静得像一幅寂寥的画。
江里自然地在盛千陵旁边的沙发坐下,眼睛还看着盛千陵的脸。
他问:“陵哥,怎么病了?”
盛千陵随意道:“人总会生病,很正常。”
江里问:“那吃过药没有?”
盛千陵点了点头。
江里想到什么,忽然凝神几秒,小心翼翼地说:“潘总说你是因为吹了风着凉发烧,是因为昨天晚上吹风么。”
提及昨晚,盛千陵的眼底终于有了一点儿波澜,但稍纵即逝。
他嗓音平淡地换了重点:“一年或者两年发一次烧,是很正常的事情,说明人体的免疫系统正在工作。”
江里压根儿不记得自己昨晚靠在盛千陵肩膀睡着的事,自然也就不知道盛千陵替他挡了二十分钟舒爽却透着凉意的江风。
可莫名的,他却心生愧疚,总觉得是因为自己,才让盛千陵生病。
鬼使神差地,江里伸出手,摸向了盛千陵的额头。
有一点热,但好在并不算发烫。
手心与额头紧密相贴,冷感与热源交错,相互传递温度。
皮肤又白又细腻,摸着还挺舒服,有点不太想挪开手。
待江里反应过来,恰好对上盛千陵那双微讶的眼。
江里:“……”
江里一时有些心虚,很快收回手,讪笑道:“嘿嘿,陵哥,我就看看你现在烧得怎么样。”
盛千陵「嗯」了一声,不动声色将头摆正,继续看电视。
过了许久,盛千陵感觉到江里的目光还在自己脸上,复而转头看他,问:“江里,你还在看什么?”
江里这人心里藏不住话,正好被盛千陵这么追问,一时诚恳感慨:“陵哥,我本来还不服气,总觉得我比你帅。可现在一看,我真是心服口服。你太美了,美得——”
美得他卡了壳。
盛千陵听得好笑,扯起嘴角扬出一个弧度,换了个舒服的蜷缩姿势,追问:“什么。”
江里是个学渣,语文学得稀烂,形容与比喻奇差,除了记得被强迫背诵的《荷塘月色》那几段,硬是找不到其它合适的修饰。
他卡了半天壳才憋出来一句:“美得就像这屋里的芭比娃娃。”
盛千陵抿着唇淡淡地笑了。
两人都吃过了晚饭,也不用练球,这么共处一室也没什么好的谈资。
江里干脆往沙发一靠,跟着盛千陵看这一场回放比赛。中途帮盛千陵测个体温,又拿个水,然后安安静静地待着。
两人坐得挺近,微弱的呼吸声交缠,在视频静音时若隐若现。
江里看比赛看得渐渐投入,忍不住偏过头,对盛千陵讲:“陵哥,巫师这控力,指哪儿打哪儿,简直是神走位。”
盛千陵没什么精神,又因生病,嗓音低哑碰性十足:“羡慕么。”
江里一脸艳羡:“特别羡慕。”
盛千陵说:“等我好了,我就教你。”
语气平静,并不是自夸逞能,也没有什么欲扬先抑,只是客观地表达出自己也能打出希金斯这样的控力来。
江里一秒变欢快,忘了盛千陵还在生病,一下子就张开双臂去搂盛千陵的肩膀,拱着额头笑道:“我祖宗十八代是做了什么好事啊,我竟然能认识你这个师父。”
盛千陵:“……”
他精神不济,又被这么摇晃,根本吃不消,只得喊他:“江里。”
“啊?”
盛千陵说:“把手拿开。”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