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江陵(168)
收银员妹子没多想,点头说:“当然有啊,我这儿有所有会员的联系方式。你找他?”
江里双手趴在收银台外边,桃花眼闪闪,放电不自知似的,答:“是啊,找他。”
收银员边调系统边说:“你俩都打两三年球了,都没存电话啊,服了。”
江里安静等着,不说话。
几秒后,收银员报出了一串十一位数的电话号码。
江里拿手机记下来,又冲收银员一笑,到旁边打电话去了。
小杰这会儿就在乐福广场办事,且刚好有空。在电话里听说了江里的要求,有些好奇和不解,决定亲自上来一趟。
江里就慢悠悠坐到1号球台旁边的沙发上,等着小杰过来。
没坐几分钟,小杰从门外匆匆进来,一坐到江里身边,就直接问:“我那波茨杆哪值这么多钱啊,哪需要你用一万块钱的储值卡来换。”
江里狡黠地眨眼,凑到小杰耳边,神秘兮兮地说:“我去和人打两场球,这钱就回来了。”
小杰顿了一下,接着恍然大悟。
他大笑起来,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调侃道:“你个小东西,也学会赌球了,那我可就真换了啊。”
“换!谁不换谁是孙子!”
小杰:“……”
两人当着收银员的面交换了储值卡和波茨球杆。
小杰还有事,拿了储值卡就快步离开了。
江里拿着波茨杆到亮着灯的1号台试手感,试着试着,仿佛找到了一点儿盛千陵曾经用这支球杆时的体温。
太好了。
余生又多了一点可以当作解药的东西。
有新进来的客人忍不住好奇不时往1号台看。
他们看到有个年轻人像得了神经病一样的,一直在空荡荡的斯诺克球桌上重复出杆的动作,拿的却又是一支打小台用的波茨杆。
可神经病本人却浑然不觉。
待他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两滴眼泪,先撞到球杆,然后摔到台呢上。
少年的眼泪落到斯诺克球台上,提前打湿了贫瘠荒芜的余生。
次日是12月1日。
早上,江里当着西装男人的面,用顶针取手机卡。
那个屏幕破碎有黑块的旧手机还没扔,但江里也不打算再用。
苹果手机还给西装男人后,他就打算直接在营业厅里注销手机卡,同时注销微信和**号码。
他才刚刚将顶针戳进小孔里,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来,伴随着一声提示音,显示出一条手机消息。
竟然是盛千陵发来的。
L:“里里好没良心,都不说想我。”
紧接着是第二条。
L:“再等一个月,我就能去看你了。里里,等着我。”
江里:“……”
他心肝一颤,怔怔地站在那儿,呼吸急促,热血上涌,眼睛又不自觉带了一些湿意,说不清道不明的痛苦与期待将他吞噬。
他飞快点开没有密码保护的屏幕,点开微信,仓促又紧张地想回复几句。
一抬头,看到西装男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手指停顿下来,热血也以惊人之速冷却。
可心却还是跳得很快,快得就像从前的某一天,他在景苑小区哭着打电话,控诉盛千陵不告而别,而盛千陵对他说「江里,回头」的时候。
好一会儿之后,江里才咬着下唇颤抖着打字——
江里:“我玩腻了,分手吧。”
作者有话说:
下章就回到现在时了。
千里江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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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一更】你以前喜欢我什么?
江里常常觉得一个人的身体里, 应该住了两个灵魂。
它们平时和平共存,互不干扰,被文艺的作家编剧们称作人的两面性。
如果这个理论可靠, 那么他确定自己其中一个灵魂, 已经死在了2014年的冬天。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看一场武汉的大雪。
另一个灵魂从此孑孓独身,与行尸走肉般的躯体相依为命,恣意耗费年轻的生命。
不知道哪一天, 就会自行走向枯竭, 像一朵残花那样衰败。
而他等那一天很久了。
因为他知道,他这一生中最辉煌灿烂、最高光亮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从那一年匆匆开始又仓促结束的冬天开始,余下的每一天,对他来讲,都不过是没有用过的画册,苍白干净,没有任何色彩。
等翻到画册的最后一页,就是余下的这个灵魂走向陨灭的时候。
江里觉得自己从不曾畏惧过。
可是此时,记忆中那个曾赠予他短暂绚烂的画家, 却翻开了他的画册,要在他的生活里加上色彩斑斓的一笔,不禁让他意识模糊起来。
模糊到一时不能很快反应出,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