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江陵(125)
盛千陵是真的怒了,以至于说话的语速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向来白皙淡静的脸上,浮现了一层显而易见的懊恼与薄怒,后悔自己给了江里错误的暗示,让段光荣师父白白受了这么一遭诋毁。
江里却不甘示弱,也拔高了语调,嚷道:“可你不是教过我,心态也是斯诺克球手很重要的一部分吗?他自己心态不稳,能怪我?”
盛千陵垂着眼,目光凌厉而失望,仿佛第一天认识江里似的。
他说:“可是斯诺克是绅士运动!拿别人的痛苦和弱点作为攻击武器,去打击一个小孩子,算什么球手?”
江里才晋了级,原本高高兴兴。可被盛千陵这么一顿轻吼,怒火也上来了。
尤其当他听到盛千陵说斯诺克是绅士运动时,更是气得口不择言,脱口吼道:“你们是绅士,我又不是!我就是这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混混,你不是一早就知道?我烂泥扶不上墙,只会用一些下三滥的招数,比不上你们学院派的风度,做不了你想要的斯诺克球手,你满意了?”
盛千陵被刺激得热血冲顶,又提高了声音:“江里!”
江里气得眼尾上挑,整个人因为争吵而微微颤抖。
他个子比盛千陵矮一点,不得不扬起下巴与盛千陵对峙。
盛千陵也不好过,右手用力扶着门把手,皓白的皮肤上透出分明的青色血管。
两个人都在气头上,都在压着火不让自己说出更难听更入不得耳的话。
就这么无声对视着,较量着。
这时候,江里裤兜里的手机响了。
江里极度不耐烦地摸出手机,看也不看是谁,直接掐掉了电话,继续盯着盛千陵。
可是这通电话聒噪不休,反反复复,响个不停。
江里怒火难平,又舍不得对他师父说出那些他习以为常的脏话,干脆转移到了打电话这人身上。
他接起电话,狂喊一气:“干什么啊!”
电话那头的人听了,愣了一下,但还是好好地说:“小里?我是你楼下的刘姨,哎呀,不得了了啊,你家里起火了,你快回来啊,这太吓人了……”
后面刘姨又说了一些什么,江里完全没听清。
那口怨气堵在喉腔里,伴随着惊恐与担忧,越积越多,不得上下,无法纾解,成了一个随时都快引爆的气球。
他受伤又烦躁地看了一眼盛千陵,猛地拨开盛千陵的手,将大包房的门一摔,头也不回地跑了。
盛千陵下意识跟上一步,嚅动嘴唇喊他的名字:“里里……”
作者有话说:
咱们是,还继续搞这个不交流的网恋吗?!
第51章 里里,别哭了。
江里一路狂奔回到集贤路巷子。
天已经完全漆黑, 老破的巷子里亮着一排昏黄的路灯。树影丛丛,像蛰伏在黑夜里的兽。
在巷口看不见起火的烟雾,只能远远听到道路中段传来喧闹嘈杂声。
江里加快速度, 冲进围观的人群, 见到已有街坊邻居自己接了水管,正对着二楼他家猛喷。
火势烧得有点旺,没开灯的屋子被映亮了半面墙壁, 透过布满油渍的玻璃窗子, 鬼火似的一簇一簇往外闪。
空气里充满了独属炎热夏夜的燥意,老远的地方,消防车的警报声此起彼伏。
江里一眼看到人群里的刘姨。
他跑过去,焦急地问:“刘姨,我爸呢?”
刘姨满脸慌乱,生怕二楼烧起来,会殃及到她的早点铺子。
她深拧着眉心,手脚并用道:“你爸才回来,他他他刚才冲进去了,他——”
江里就怕江海军没头脑地往火场里冲, 急得怒骂道:“他傻逼啊!”
说完却不加思索,扬手剥了自己上身穿的红色短袖T恤,打着赤膊跑到邻居那根水管下面淋湿,然后捂住口鼻, 不管不顾往里面跑。
四周围观的人见状, 吓得惊慌失措一片骚乱。
刘姨扯着尖锐的嗓子喊:“小里, 你不能进去啊!消防马上就来了, 你别去啊!”
这一片都是老破低矮的房子, 电线乱架, 衣服到处晒。年久失修,一片斑驳,迟迟等不到出得起价钱拆迁的开发商。
消防隐患存在了许久,可每次整改后不久,又会故态复萌。
江里从阴暗逼仄的楼梯跑上去,热浪已经裹挟着空气扑面而来。
他来不及细想,眯着眼睛,捂好湿T恤,猛地发力一脚踹开虚掩的门。
入室即是他睡的客厅。
墙边那张一米宽的折叠床烧得火光熊熊,铺上的被子薄絮烧成一团黑渣,火苗已经点燃了床边那个布衣柜,里边的衣服着了不少,冒出一阵阵焦糊的气味。
屋里没开灯,灯泡早就被高温炙烤,炸成了一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