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渝(93)
“所以我和小叔打算让你过来吃个饭。他也算终于实现自己的愿望,小陆,你要好好待他啊。”
“嗯。”
…
“你捐眼角膜的那个姑娘,考上大学了。”颜子期在温良碑前放下一捧花,坐了下来,微笑着道,“你以我的名义捐办的一个黔南山小学,去年因为发生地震,塌了,但是没有人学生受伤。”
“今年已经重建好了,九月份孩子们又可以回到教室里上课。”仿佛温良还在世,他们像平日一样聊着天,除了颜子期的声线变得嘶哑难听,夏日里,阳光正好,远处山坡上的小白花,随着风吹,摇摇晃晃,“快四年了啊。”
青年轻声感叹着,阳光照在他瘦削苍白的脸颊上,他闭上眼,总觉得,像是温良,还在他身边一样。
复抬起眼,不过四年,碑上的照片,都有了岁月的痕迹,像是照片里的人,已经离开了很久很久。
“温良,你一定想不到,陆眠居然都不爱事业了,我说让他来京市代我打理企业,他都不来了,继续留在c市,留在那位俞先生身边当秘书。”颜子期在同长眠在地下的人分享,“原来,感情真能改变一个人,真好。”
他点点头,没有人回应他。
颜子期抬手慢慢摘下自己的助听器,放在了墓碑前面,“温良,我要走了。”
“我打算去聋哑学校,当一个数学老师。”颜子期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这下真的一片寂静,风声,还有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我爸还甩了我一巴掌,现在应该看不到痕迹。”
“还想让你心疼心疼来着。”
第七十八章 在戳我的心啊
颜子期没有再哭,没有再丧气,也没有再形容枯槁地出现在温良面前。
陆眠有句话说得对,他是温良在这个世上最后的遗产,如果他都不好好活着,还有谁能记得他。
温良这人,私底下做的善事,全是以他的名义。
陆陆续续的,已经很多人把温良忘记了。碑前,开始的两年,他以前的员工,合作伙伴,好友,都会在忌日和清明,送上一捧花。
而如今,第四个年头,还没有完全过去,人已经没有几个了。
颜子期眯了眯眼看着阳光,淡淡地笑陆笑,听不见了,他还看得见,还能感受得到世间冷暖。
他想起那天和陆眠谈完后,他一个人坐飞机从c市回到京市,他去c市时,备受打击,整个人已经完全放弃了对生活的希望。
可是他被陆眠刺痛了。
他在飞机上,难得睡着了。
睡着时,他做了个梦,梦里温良在花房里捣鼓着他的盆栽,整个梦里没有话语,就仿佛一直都在。
很温馨,很模糊,但是足够让颜子期泪流满面。
他一直都在的,不在世间,却在他心里。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为温良的事哭过。
“我在网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温良。”颜子期深呼吸了几下,眉眼弯弯,“如果你重要的人去世了,你感到十分悲伤,你悲伤痛苦了好久,但是突然你有一天开始不感到悲伤,你感到有了一股力量,你开始做美好的事情,缅怀对方,
说不定就是对方舍不得你悲伤,
回来拥抱了一下你。”
风过,蒲公英从山峦上被卷起,飘向远方。
“你是不是在拥抱我啊。”颜子期站了起来,风拂过他的后颈,温柔而又缠绵,“我要安心,当我的老师去了。温良,我们一起,重新出发。”
墓碑上的人没法回答,只是,日头更加温柔了些。
…
何文杰豪爽,晚上吃了晚饭后,非要拉着陆眠喝酒,何老先生也有意留俞南枝住一晚,所以就让陆眠陪何文杰喝。
不是什么洋酒红酒,是乡下人自己泡的各种杨梅酒还有纯正的粮食酒。
俞南枝知道陆眠酒量很好,但是对方一定没有喝过,免不了担心地看向对方。
陆眠冲他点头,示意没事儿。
何老先生看了两人一眼,“文杰吃不了他,你跟着我来一下书房。”
俞南枝点头,跟着何老先生去了书房,老先生从抽屉里拿出了两个精致的小匣子。
“陆眠他,对我挺好的。”俞南枝道,“他其实,紧张您不喜欢他的。”
“我倒没看出来。”脆生生的一声爸,直接把他给整懵了,他这半边身体都埋进土里了,什么人没见过,心理素质这么好的,脸皮这么厚的,还是第一次遇见。
“他也是,受原生家庭的苦,也是我非要和他在一起,我要是豁达一点,通透一点,理性一点,我也不会,遇到这些事。”俞南枝淡淡地笑了笑,“我从小,家庭亲情缺少,和您的父子缘分,是老天爷可怜我,所以,我希望,您能认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