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妈妈给了个台阶下,他便也缓和了语气,母子俩说了好一会儿。陈明最终道:“妈,这事儿你让我再想想。”
他挂了手机,坐在沙发上发呆。
他和崔烈仍然租着这别墅住,别墅不算很大,但两个人住,仍然显得过于空旷,安静得有些吓人,尤其是夜里。夏天总是下暴雨,连闪电带打雷,那种时候最恐怖了,崔烈很容易被吓醒,怕得不行,陈明一问,他是以前被亲爸打出后遗症来了,心里更疼了。
陈明想了一会儿,起身,一转过去,就愣了下,看着站在门口的崔烈:“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出声?”
崔烈很内疚地说:“爸爸,我不是故意的,但我都听到了。”
这段时间,崔烈终于这样叫他了。
第一次是在打雷的晚上,陈明哄了他大半夜,听到他这么叫自己,浑身都如同过了电一般,说不清楚是什么感受。
崔烈说,这是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父爱。
后来,就这么叫了。
陈明尴尬地笑了笑:“别乱想,小烈,爸爸不会扔下你的。”
“您还是,送我去住宿学校吧。”崔烈却仿佛是忍着痛下了决心,眼神忧郁,语气却很坚定,“爸爸,我没事的,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和爷爷奶奶,还有阿姨和小年,都继续闹僵下去。”
陈明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些后悔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总是情绪上头,做出冲动的行为了,可崔烈这么一说,他顿时又忘了那些后悔,反而觉得崔烈果然是很懂事,不像自己那个被宠坏了的儿子。
可是再一想,崔烈正是从小没有被宠过,是被那样对待着长大的,因此才这么被迫早早懂事和处处忍让,心里更怜惜了。
“可是……”
“爸爸!”崔烈走到他面前,真诚无比地看着他,“我真的没关系,如果你为了我和家人闹僵,我会很难过的,都没有心思学习了。”
——你可他妈的快点滚吧!
崔烈在内心呐喊。
他要被陈明这狗比给烦死了!这什么人间极品,他妈的黏死个人,关键是还非常不懂读空气。
比如说,陈明口口声声要补偿他这些年亏欠的父爱,没事儿就拉他上街买衣服买这个买那个。这本身没什么,可关键是吧,陈明看崔烈的眼神令崔烈自己都受不了,浑身鸡皮疙瘩。崔烈觉得自己可能也有点心理作用,因为陈明越来越爱说“你这样跟你妈好像,你那样就更像你妈了”,他就操了。
每次商店里面的导购员看他俩的眼神都可以直接翻译成“卧槽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现在的孩子才多大就找sugar daddy了”。
崔烈试图委婉地拒绝陈明过于不知轻重的亲密举动——至少在外面别这样——可他一拒绝,陈明就当场给他表演苦情剧,张口就来“我知道你这些年受苦了”“你怪我是应该的”“你给我一个机会,把你失去的都补偿给你”。
也不看场合。
然后满大街的人用微妙眼神看他俩。
崔烈也是要脸的。
还有,陈明这神经病在家更过分,逮着机会就要抱抱亲亲,还试图给崔烈喂饭。
崔烈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甚至有天晚上还做噩梦,梦到陈明把他当他妈给上了,吓得睁开眼,就见陈明坐他床头,沉默而忧郁地注视着他。
崔烈:“……”
窗外轰隆隆的又一道雷劈过去了。
天雷滚滚。
陈明关切地问:“你又被吓醒了?爸爸就知道你怕,所以过来陪着你。”
老子求你了,你别吓老子行不行!老子怕的是你啊!你他妈是不是苦情剧看多了!
崔烈扭曲地露出一个感动的苦涩笑容,刚准备劝他滚回他自己的房间,就被他抱住了,摸着脑袋说:“爸爸陪着你,你继续睡吧。”
滚啊!
崔烈满心苦涩地说:“谢谢爸爸,你真好。”
想死。
崔烈觉得,不能这么下去了,他得改变战略。
他原本是想坑陈其年和游北不成,那就顺势先拆了陈其年他爸妈再说,搞得陈家四分五裂,陈其年最好没心思高考。
结果陈其年他妈二话不说,干净利落给离了婚不说,陈家那俩老家伙居然真狠了心把陈明给赶出家门。
再根据崔烈找人跟踪调查的结果,陈其年在这个暑假里过得无比滋润,到处游山玩水,旋转木马都坐了三回,还他妈和游北去双人蹦极了。
呵。
崔烈开始怀疑这是陈其年的阴谋,其实陈其年和他妈早就想甩掉陈明这个废物点心很久了吧?!
既然如此,崔烈决定把陈明给扔回去折磨陈家人。
如今,他见陈明犹豫不决是否要把自己送住宿学校以换取回家资格,在心中冷笑一声,心道陈明果然还是墙头草,嘴上却更加懂事又可怜,极力在展示自己的委曲求全的前提下,洗脑陈明赶紧送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