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她都不必特意去找利器,用指甲就能在乔默细嫩的手心划出红痕来。
那只鸟像是一个开始和终结,它终结了乔默短暂得已经没有丝毫记忆的美好童年,开启了另一个开关,让乔默的人生在岔道口拐向了另一个方向。
这条道路,乔默称它为“刽子手”。
江笙经常会送一些小动物来给乔默养,鸟类、仓鼠、兔子、猫、狗……她乐此不疲地用这些脆弱的生物来调|教训练乔默的控制欲。
大多数时候她对乔默都是非常的失望和不满意,她无法想象自己的儿子竟然是一个如此心慈手软、懦弱无能的人。
第一个被江笙认为脱离控制的是一只小狗,具体的缘由乔默已经记不太清了,可能是对来访的客人多吠了几声,也可能是在不该撒尿的地方撒了尿。
乔默也忘了那只小狗是什么品种,只清楚地记得,那只狗的皮毛光滑柔软,他的手放上去时,能清晰地摸到皮毛下跳动的生命气息。
仿佛有血脉在指尖流动。
他的手渐渐地用力,指下柔软脆弱的生物在感受到不舒服后,本能地开始挣扎起来。江笙就在旁边无悲无喜地看着他,那道冰冷有如实质的视线让他如芒在背。乔默不敢回头去看江笙的表情,他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掌下被掐住了脖子的小狗。
小狗的挣扎幅度因为呼吸的困难而越来越来,乔默感同身受地体会到了一种窒息感。
他想起了江笙曾经讲过的那句话,双目微红,本能地像曾经那样死死掐住了手心里的生命。
——“你控制了它的生命。”
回忆如同炸|弹般在他脑海里轰然爆炸,小狗和那只鸟冰冷的尸体不断交叠,乔默刹那间瞳孔紧缩。
他不是幼时懵懂无知的自己,如今他清晰地知道这个举动的意义。
随着死亡脚步的靠近,被他捏住脖子的小狗挣扎得愈发厉害,乔默突然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手一松,小狗从他手里猛地逃窜出去。
仿佛方才被掐着脖子的是自己般,乔默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心底陡然升起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下一秒,他看到了江笙饶有兴趣的、诡异的神情。
小狗逃出了房间,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江笙却没有发怒,也没有让他去找回那只小狗,只是用一种让乔默寒毛倒立的目光看着他。
那一刹那乔默感受到了比死亡还令他恐惧的窒息感。
再见到那只小狗时,乔默仿佛被扔进了冷水当中,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从来都不知道一只狗原来能流这么多血,冰冷的身体上沾满了斑斑血迹,柔软的皮毛失去了光泽,孤零零地躺在地上一动一动。
那是一具失去了生机的尸体。
为了抚慰乔默受惊的心情,那天晚上江笙破天荒地做了顿饭给乔默吃。
有鱼有肉,异常丰富。
乔默咀嚼着口里的肉,细嫩饱满的口感让他从一整天的惶恐惊吓中回过神来,对江笙难得展露出的的温柔体贴茫然而沉溺。
“好吃吗?”江笙笑意盈盈地问他。
乔默点了点头。
江笙又笑了:“那就多吃点。”
一顿饭吃完,江笙才告诉他,他吃的是狗肉。
乔默抑制不住胃里涌起的恶心感,直接吐了出来。
他仿佛被黑暗一点一点地侵蚀吞没,浑身的血肉都彻底地换了一遍。
江笙静静地看着他,如同看到了自己精心雕琢的作品,在一点点地趋于完美。
第二天江笙送了一只猫过来。
小猫十分喜欢粘着他,时不时地蹿进他怀里打滚撒娇。
乔默也会一下一下地抚摸小猫柔软的皮毛,良好的触感让他眯起眼,心底渐渐放松下来。
猫脱离控制是什么时候呢?乔默仔细回忆了下。
大概是在小猫长大之后吧。
长大后的猫变得古怪起来,它似乎对门外的世界产生了好奇心,趁着乔默不注意的时候跑了出去。
意识到猫不见的刹那,乔默再一次体会到了那种窒息感和恐惧感。染血的皮毛、冰冷的尸体、口感饱满的肉……身体下意识地颤抖起来,胃部不受控制地涌上一股恶心感。
他费了不少时间将猫找回来,冰冷地、平静地将手扣上了猫的脖子。
乔默记得那只猫在他手掌下呜咽挣扎的样子,他发现生命原来可以如此脆弱,只要他的手一拧,掌心柔软的小动物就将失去呼吸,变得冰冷而僵硬。
这一次他没有松手。
猫尖锐的惨叫声划破耳膜,乔默无动于衷地看着,他发现只有这时,他才能从那股令人窒息的恶心感中逃脱出来,得到喘息的机会。
猫彻底失去呼吸的那一刹那,乔默突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