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小时(88)
就因为不想面对当下的局面,去年的沈苫才在收到邀请函之前便对自己是否要在第二天前往洛杉矶犹豫不决。
如果他对秦峥的心思全然清白,那么即使只是作为床伴,沈苫也能坦荡地在秦峥生日当天惊喜出现在他的窗外,挥着一束花,换来一场意料之中的欢愉。
但大约沈苫在很早之前就意识到了,每一次躺在床榻上醉意朦胧地望向秦峥时,他胸腔中鼓动加速的心跳也许便并不单单只来自于荷尔蒙在当下的作祟。
沈苫从秦峥的桎梏中抽出了自己的手。
没有询问自己送给他的那只Traveler去了哪里,这只仙人掌又是打哪来的奇葩礼物,沈苫漫不经心地背过手走到窗边,歪着脑袋看了一眼从二楼房间能够看到的街景与天空,目光又自然垂落到摆在窗台上的那排蜡烛中间。
秦峥的公寓不像自己家是木结构装修风格的百年老屋,便是点了蜡烛也不用担心一把火把自己烧得倾家荡产,但看这样子,二少爷好像还是一支蜡烛都没有点过。
午后的冰岛窗外阴云晦暗,阳光破不开云层,连带着向阳的室内也透不出一点光。
恍惚中,眼前突然亮了一亮。
秦峥不知何时走到他的身边,大方地点燃了那支看起来最漂亮的橙紫色蜡烛。
他手里拿的打火机沈苫莫名很眼熟,而短暂思考不过几秒他就想到了眼熟的原因——如果二少爷果真念旧如此,那这也许就是三年前,自己在公路旁向他借火时,秦峥向沈苫丢来的Zippo。
“这支蜡烛很像艾斯雅山身后的日落。”沈苫点评道。
虽然今天肯定是看不到了,但如果在合适的季节、晴朗的日子前往海边,便能在日落时分看到那云蒸霞蔚的奇观。
“就是在给你看日落。”秦峥回答。
沈苫又眨了下眼:“嗯?”
秦峥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钟的时间,平静解释:“现在是下午15:27,正式日落时间在夜里22:48,一支蜡烛的燃烧时长大约为一到两个小时,你想知道我们今天能看多少次日落吗?”
沈苫笑了出来:“你是小王子吗?‘有一天,我看了四十四次日落。’”
他用法语念出了这句童话的原文,咬字缠绵,哄着人不由自主地伸手轻轻揉了下沈苫的后脑(秦峥最近总是这样没大没小)。
青年将日落的蜡烛挪到窗台的正中间,自己先转身走到沙发上坐下,用遥控器打开电视,又回头看向倚在窗边好整以暇地等待他要说些什么的沈苫。
秦峥:“我的房间比小王子的星球稍大一些,从现在开始,大约只能看到四到五次日落。”
沈苫:“你不要缺斤短两,按自转周期为1.5小时计算,你一天总共能看到……二十四除以一点五……”
“十六次日落。”秦峥轻笑着接过了沈苫的心算题目。
小学生就是小学生,比大人更快算出一百以内的加减乘除都要得意一下。
沈苫将刚才算数时无意识张开的十指收了回去,走到秦峥身边坐下,不情不愿地为这段幼稚的对话画上句号:“行,那你的房间确实会比小王子的行星大上……四十四除以十六……好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你的房间确实比B-612大,具体大多少我不关心,不要再和我扯行星的半径、体积和自转周期运算公式,我对理科很不擅长。”
话都被他说完了。
秦峥配合地揭过此言,向沈苫晃了晃手中的遥控器:“你想看什么?”
小学生的生日派对比不上正牌二少爷的party热闹,内容更是乏善可陈:一只冰岛小羊,一排蜡烛,一桌零食,两盘水果,两杯水,几盒录像带,烤箱里等待拆封的可可蛋糕,这些便组成了全部。
特别是那几盘租来的录像带,听起来是多么的复古,可比起直接面对联网电视机里多到数不清的选择,这几盘复古录像带只是摊在桌面上待人选择,便能立刻在人眼前描摹出秦峥不久前站在拥挤店面里、弯下腰、一盘一盘辨认挑选的认真模样。
说实话,也许连秦峥自己都没有想到,沈苫会觉得这想象中的画面十分动人。
录像带、游戏机、旧篮球,男生们有时候总会有种土到掉渣的执着和幼稚,不理解的人会笑话他们的品味老道,但喜欢他们的人却会情不自禁地觉得自己眼中的那个他是如此的浪漫可爱。
沈苫垂首伏在茶几前,对着秦峥租来的那几盘录像带研究了一会儿,最后把食指尖抵在一部野生动物纪录片前,抬眼与秦峥对视:“先看这个吧,可以吗?”
当然可以。
秦峥握着那盒录像带走到电视机前,小心地取出碟片放到堪称古董的影碟机里,简单操作后,画面便神奇地出现在了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