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孟津的主动邀约,乐太平满口答应下来。上巳节马上就要到了,他便邀请孟津一同春游踏青,临水宴饮当然也免不了。
三月建辰,除在巳日,届时官民都要参加洗濯祓除仪式,也就意味着洛水边上必定万人空巷、车马填塞。其实,孟津不喜欢麻烦,也就不喜欢抛头露面。但乐太平生性就喜欢热闹,他也不好拂了对方美意——知足常乐,克服这种程度的困难算什么?
两日过去,便是三月三。想也知道,这天抱团参加神都郊外一日游的人有多少。因为担心被堵半道上,孟津一早就让随从驾着马车出了门。他本以为他会提前到达,却没料到乐太平已经在斗诗亭里等着他了。
斗诗亭,顾名思义,是神都城中文人墨客最爱的游玩地点。此亭四面飞檐翘角,还有重檐攒尖,雕梁画栋,远而望之,甚是秀美;兼之位于洛水北岸,地势略高,视野开阔,四下美景都能收之眼底。往亭下草地行出百余步,便是岸边码头,方便人们乘舟设宴,顺流而下——
从斗诗亭出发,历经魏堤、抵达津桥,这一路游玩歌舞下来,正好自晨及暮,堪称神都郊外一日游中最火爆的线路。
一想到会被围观整整一天,孟津就有点头疼,奈何不能表现出来。“乐兄,你竟来得如此早?我还以为我能拔得头筹呢!”他拾级而上,走进亭子,拱手做礼。
乐太平今日穿了一袭桃绯粉衣,袖口袍角还点有几枝香杏,二三十岁的青年瞧着甚是潇洒风流。见孟津抵达,他从桌边起身回礼,闻言朗声一笑。“孟兄既这么问,想必还不知道全部早来的妙处。”
“哦?”孟津入了座,见桌上已经摆好了零食点心,一边的仆人立即上前为他添酒,“里头竟然还有诸多说法么?那鄙人确实要洗耳恭听了。”
“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客气?”乐太平连连摆手。随后,他靠近孟津,压低声音道:“不若你往河边瞧瞧?”
孟津依言望了过去。岸边已经有了三五成群的人们,其中以年轻女性居多。她们都穿着新制的春衣,身段窈窕婀娜,还传来一阵阵的欢声笑语;再仔细观察,其中有些人已经解开衣裳,准备下水去沐浴了。
三月三修禊,沐浴本就是其中的一项重要组成活动,不分男女。一般情况下,若是互相看对眼,还可以互赠兰草以示爱意,颇有点情人节的味道。但乐太平这么说的意思莫非是……
想通其中关节后,黑线顿时落了孟津满头满脸。乐太平喜欢美人众所皆知,他也能理解;但一大早出门就为了欣赏美人出浴?听起来好像不错,可恕他直言,一堆设定好的游戏数据有什么好看的?
真相不仅煞风景还没法说,孟津只得辛苦地压下了吐槽的心。“既如此,乐兄是否已经找到心仪女子了?”
“那是当然。”乐太平回答,颇有些义正辞严的意思,“你来之前,我已经送出去半筐兰草了呢!”
……半……筐?
孟津被这个量词砸得头昏眼花。等再反应过来,他才注意到亭子背阴处确实放着七八个水缸大的竹筐,缝隙里隐隐透出兰草的翠绿。“呃,这个……”他不得不出声求教,“是不是有点多?”
闻言,乐太平立即大摇其头。“这可就大错特错了,孟兄。”他竖起手指,开始一一解说:“你看,东边那位戚家的小娘子,虽然身量未足,但一双眼睛灵动无比,我怎么能不喜欢?你再看,西边那位吴家的小娘子,虽然长相平平,但身子圆润丰腴,我又怎能不爱?还有……”
见对方颇有给他挨个品评一遍的意思,孟津赶忙出言打断:“是是,我明白了。”他原以为乐太平是个风流浪子,现在看来,可能只是博爱?
乐太平话还没说完,一脸意犹未尽地盯着孟津。不看则已,一看他好似发现了新大陆:“怪不得孟兄看不上她们,因为你自己长得比她们都好看!竹闲——”他扬声唤亭外的家仆,“提一筐兰草上来,都送给孟兄了!”
“……啥?等等!”孟津实在料不到对方这跳脱的思绪,“乐兄,我可是男的啊!”
这回,乐太平干脆用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瞪他了。“孟兄啊孟兄,瞧你年纪轻轻,怎么和那些老学究似的迂腐?男的又如何?美就够了!”
对方是如此理直气壮,以至于一时间孟津竟想不到话来反驳。直到一大筐兰草堆在脚边,他才勉强找出一条理由:“咱们一会儿不是还要坐游船吗?我总不能背个筐上去吧?”
闻言,乐太平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此言甚是有理。不如这样,我让人直接送到你府上吧?”说罢,他就径直唤来另一个叫松闲的家仆,让人连兰草带竹筐送去宣范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