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光(208)
正欲伸手擦掉他脸上的汗,却听见一声呜咽,不知做了什么噩梦,呼吸急促,不自觉喊了声哥。
高慎远愣住了。
哥?
他打听过,许迟川是独子,和家里关系并不很好,那这声哥,是在叫谁?
总归不是叫他。
一丝浓烈的危机感缓缓爬上高律师后背,脑中闪过一个从未想过的念头:如果许迟川不喜欢女人、也没有谈恋爱……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心里有人?
还是个念念不忘的男人。
高慎远整个人都不好了。
以为的枯木逢春,结果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男人攥紧了手,西服下胸膛一起一伏,沉沉黑眸盯着床上昏睡的小孩,过了许久拳头慢慢松开,西裤上几道皱痕格外明显。
他不打算放弃。
秉持一个律师的职业操守,男人迅速冷静下来,飞快盘算了一下现在的情形,现在知道总比表白时知道要好,许迟川身边没有这种可疑分子,最大可能是以前的同学或朋友,并且已经分开很久,再联想到小孩儿平时一心扑在实习的模样,很大可能也没有了联系,如果是这样——
顿时心头一定,一个不在身边没有联系的旧日心上人,即使有几分感情和怀也都是昨日黄花,不足以构成威胁。
那就不要拖了,高慎远想,就算感情深了点,只要时间够长他够好,就没有什么不能打败。
打定了主意,紧绷的肩膀也终于松了下来,整暇以待坐在床头静静等人醒来。
许迟川醒来时胃还隐隐有些作痛,低沉的男声唤醒溃散的神经:“醒了?”
一根吸管递到他嘴边,温水进肚驱散了疼痛,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师兄……”
“不能喝酒为什么不说?”高慎远表情严肃,“下次再这样,一个月都不许你回律所上班。”
“没有不能喝,”许迟川小小地反驳了一下。“之前没喝过白酒……”
“再顶嘴明天就停你的员工卡。”
……乖乖闭嘴,把剩下半杯水喝完。
“你刚刚说梦话了,”高慎远又给他倒了一杯,貌似不经意道,“好像叫了个名字。”
许迟川一愣,杯子没拿稳,水洒了一床,男人吓了一跳,赶紧掀了被子看他烫没烫着,抬头却看见那双杏眼失神黯淡,像被抽了魂,沉溺丢失在一片虚无的困境。
男人心沉了沉。
“小川,”他喊道,“那是你的谁?”
许迟川回过神,对上男人深沉的眸色,一瞬间,那些被藏匿极好的情绪挣脱虚假的克制,赤裸裸暴露在阳光下,什么都明白。
“爱人,”许迟川缓缓开口,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光,“我的爱人。”
高慎远脸色未变:“男的?”
“是。”
“他人呢?”
“走了。”
“你在等他。”
“嗯。”
“多久?”
“第七年,”轻描淡写的语气像是在说七天,“准确一点,七年零五个月十三天。”
“如果律所要因此开除我的话,我没有意见。”
“至于别的,”低头避开男人炙热的视线,“师兄,我很抱歉。”
“为什么?”男人犹不放弃,伸手想抓他胳膊却扑了个空,“你们分开很久了。”
“他会回来的。”
“七年了,地球飞到火星也只需要180天,”高慎远眼神锐利得像一把刀,“小川,这不是一场有结局的等待。”
“那是我的事,”许迟川仰起头看他,“高律师,你管得太多了。”
男人一下沉默了,惊觉自己太过尖锐,许迟川放软了语气:“对不起师兄,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敬佩你的学识,仰慕你的能力,但……”
“既然如此,”男人截下他的话,“至少给我一个机会。”
哪知许迟川摇了摇头:“没有必要。”
“为什么?”
他有些恼,什么臭小子,连一个机会都要不到。
“因为除了他,”一如拒绝那个女生时的坚定,高慎远一眼望去,竟读出几分深藏的偏执,“别人都不行。”
男人一颗心忍了又忍,调动平生所有意志才压住那股酸意,平静道:“我尊重你的拒绝。”
许迟川还没松口气,就听见他继续道:“但我也保留追求你的权利。”
“你放心,”男人口气很诚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我不会在工作中造成你的困扰。”
许迟川叹了口气:“师兄,这没有用。”
“借用你的话,那是我的事,”高慎远露出笑容,“还是你担心,你的等待会在我的追求中动摇?”
激将法,他才不会上当:“这是不会发生的事。”
“那就好,”男人道,“我们各凭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