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人篱下就是要以身相许+番外(22)
“这样就不冷了吧?”裴山青说。
江逾白感觉自己像陷入了大西洋的暖流之中,得以成为北极圈中唯一一个不冻港。这个距离足以清晰地嗅到他身上香根草的气息,混杂着凛冽的韵味,让人忍不住再靠近一些。
江逾白一下下数着自己的心跳,克制着回抱住他的动作。裴山青低头,几乎是埋在他耳边说着话。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哄你开心,但我总看见朋友圈里有人发——凌晨四点看海是什么体验,听起来还不错。不过这边没有海,委屈你再等十多分钟,看一场日出,好不好?”
“好。”江逾白忍不住贴了贴他温热的侧脸,小声说:“我其实没有不开心……嗯,或许只有一点。”
“江逾白,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挺多余的,如果你觉得不中听的话,就掐我一把,我就不说了。”裴山青说,感受到江逾白微弱的点头动作后,继续道。
“我们这么长时间没见,但很奇怪的是,我依然固执地认为你还是以前的那个样子不会变,包括叔叔和阿姨也是这样。而在我记忆里,叔叔阿姨是十分浪漫、开明的存在,在爷爷过世时他们还曾开解过我。”
裴爷爷过世是在江逾白六岁时出国的前一个月,那时他还小,不懂什么生死离别,只知道家里所有人的脸色都拉了下来,包括一向宠他的裴山青。
“他们说过一句话,我记得很清楚。”裴山青说:“某天早上我们会看见朝霞,那么迟早会有那么一天,再也看不见落日,这是一个跌宕起伏但又有始有终的过程。”
繁星逐渐在夜空中落幕,橘红色的日光丝丝缕缕地在山脉处显露出来,又像是艺术家手中滴落着颜料的画笔,一点点地将云层的形状勾勒出来。
“欢笑是可以夹杂哀思的,但永远不要因为他人的死亡而埋葬你自己的生命。”
风吹动着他的头发,他背对着朝暾,胸腔随着话语不断地起伏。
“江逾白,不要想不开,我还在这,不许丢下我。”裴山青似是漫不经心,又似是一本正经,在言语间巧妙地带上了自己。
江逾白被他抱在怀里,寒冷的风被通通隔绝在外,仿佛天地间只剩余这一方小小的、温暖的天地。
他回想起在国外的那段时间,年幼的自己成日窝在阁楼上,与一群玩偶自说自话,而江逾白给它们每一个取的名字分别叫做小裴、小山、小青。
恍惚间又好似回到了那个心惊胆战的晚上,洁白的病房中回荡着曲折的仪器监测声,他坐在妈妈身旁,无声地落下泪,又问她:“妈妈,你要去陪爸爸了吗?”
她在氧气面罩下扯出了一个虚弱的笑,招招手让他凑近听,缓慢而又坚定地说:“逾白,妈妈总归是要去的,不哭。”
江逾白把头埋进她颈窝,颤抖着握住她的手,无助而又困惑地问:“妈妈,我该去哪里?”
她轻声笑了一下,指尖在他手心里幅度微小的比划着,写下一个模糊的英文单词,说:“不要害怕,去你想去的地方,找你想念的人,做不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她的声音逐渐淡去,亦步亦趋地跟在父亲身后,在那个黎明前离开了。
江逾白一直认为那是连写的“life”,可现在他站在想念的人面前,在晨间万物复苏之时与他相拥,才迟迟意识到那并不是。
——应该是“love”才对。
--------------------
作者有话要说:
看过日出的儿子们都会he的T_T
第11章 隐晦
“One sad voice has its nest among the ruins of the years.It sings to me in the night.”
江逾白如此回答着,语速流利快速,婉转动听的单词自薄唇之中倾吐而出,裴山青拂开他额前飘扬的碎发,低声问:“你说什么?”
江逾白笑着,抬起手轻轻地回拥了他一下,又缓缓放开,给他翻译:“一个忧郁的声音,筑巢于逝水似的年华中,它在夜里为我歌唱。”
裴山青默然不语,倏而放轻了一些拥抱的力道,后撤了一块距离,像是没话找话一般夸赞:“很美的诗句。”
江逾白轻笑一声,不置可否,因为他知道裴山青并不爱英语,从来不会去了解那些隐晦的英文诗句,自然不会知道那句未说出口的“I love you.”
朝阳渐渐攀爬至天空当中,山脉延伸至天际边缘,裸露在外的岩石蒙上一层金粉色的雾,山脚下的静湖倒映着蔚蓝的天,在风掀起的波澜中变得不再沉寂,睡梦中的城市在晨光乍现时苏醒,于惺忪之际重新焕发出活力,车辆犹如游鱼一般游离穿梭在街道之中。
他们之间停滞的、微妙的气氛,仿佛在深海下一个巨大的泡泡,在重力的作用下升腾放空,最终浮出海面,在阳光的照射下迸发开来,发出不轻不重的响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