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白杨(96)
杨聿朗:“……”他扶额,把话题转回之前那个,“你父母,怎么就离婚了?”
江城干干一笑:“我妈拖了十几年都不愿离,前段时间生病住院,住几天就奇迹般的想通了。”他拍了拍自己大腿,“离了好啊,终于不用再看见他们了。”
他转头看一眼杨聿朗,突然笑道:“哥,我给你讲个笑话。”
大约是今天喝多了,话也多了,他这个笑话是把颜瑛之前告诉他的那段前尘往事向杨聿朗复述了一遍,也就是自己为啥不受待见的那个原因。
“就因为这个,你能信吗?”他看着杨聿朗,自嘲的笑。
杨聿朗没说话,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江城被他这么一揉,又被他温柔如水的眼神注视着,脑中有根弦感觉快断了,对视了片刻,他道:“哥,你别这么看着我。”
杨聿朗眼神闪了闪,转开了视线。
“热吗?”好半晌江城才问他。
“还好。”杨聿朗将袖子往上提了提,江城见状又给他拉下来,“这儿有蚊子。”
杨聿朗:“你父亲没对你好过吗?”
“呵,”江城冷笑一声,“反正我是不记得有的。”说了这话他突然觉得无比的委屈,这种委屈难过在颜瑛告诉他往事的时候是没有的,那时候他只觉得可恨又可笑。
可现在,他觉得自己老委屈了,为什么从出生开始就要成承受这一切,凭什么?自己有什么错?
难过委屈的同时又觉得今晚自己的情绪真是多变,自个都不适应了。
他吸了吸鼻子,想起家里十几年来永无休止的争吵动手,还有江庆理在他身心上加诸的所有伤痕痛苦,烙印一样留在心头。小时候因为打破一个碗就让他在地上跪半天,他骂江池一句就会换来一个响亮的巴掌,如果和江池起了冲突最后被胖揍一顿的永远是他,家里所有脏活累活苦活江池没碰过……可纵然如此他也从不与外人言,默默承受这一切。
直到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才有了选择,可以不再傻傻承受,就开始不回家,去朋友家留宿,去老房子那儿,有时候实在没地可去宁愿露宿公园也不回去。
那些过往他原以为自己都不记得不在乎了,可一涌上脑海就跟突然打开了一扇黑暗之门,所有痛苦记忆席卷而来,撑得他脑门发胀,头痛欲裂。
杨聿朗见他按着前额,知道他心里难受,遂抬手在他身后上下轻抚,以此安慰着他。
江城低着头,一只手肘撑在曲起的膝盖上,挡住了大半张脸。
杨聿朗将椅子移到他旁边,揽着他的肩膀:“你有什么不痛快的话可以跟我说说。”
江城掩着双目,摇摇头。
“没必要都藏在心里,”杨聿朗半搂着他的脖子,“说出来心里能痛快些。”
“咳,”江城依旧掩着双目,“我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想到什么就说,我都听着。”杨聿朗捏捏他的后颈,“不用有所顾忌。”
江城瞟一眼地上的空酒瓶,想起一事,于是道:“我初中那会,有个杀马特在学校欺负女生,当时碰见了我就把那杀马特给揍了,后来他家长找到学校,又叫了我妈去教务处处理,给了我一个记过处分。”
杨聿朗放在他后颈的手一顿。
“这还没完,”江城目光遥远道,“回了家老头子知道这事后立马拿了一个酒瓶砸过来。”他拉开肩上的T恤,指着一处伤疤,“这是那酒瓶砸出来的。”
杨聿朗喉结艰难的滚了滚。
“哥,那件事我没做错,”江城看着他,“可大家都觉得我错了,说我不应该下手那么狠,不应该打人,不应该……”话没说完,杨聿朗一把将他拉入怀中。
江城的话戛然而止,他愣愣的被杨聿朗抱着,良久后,眼眶红了,有种叫泪水的东西涌了出来。
一向顶天立地什么也不在乎的他,一向流血流汗不流泪的他,一个八岁后再也没哭过的铁骨男儿,在此刻哭了。
他觉得好丢人,想推开杨聿朗,杨聿朗却将他抱得更紧。
这么一来江城情绪就完全失控了,泪水像决堤的河流汹涌而出,他紧紧回抱着杨聿朗,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用力,隐忍的无声流泪转为低声哭泣,从来没有过的滔天委屈将他紧紧包围。
江城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杨聿朗的大片白衬衫都让自己的眼泪给湿透了,而且因为太用力宣泄情绪没注意到哭的猛的时候杨聿朗亲了亲他的额头,也没注意到杨聿朗抱着他的那股力度。
宣泄完了,杨聿朗为他擦干净脸上泪痕,眼神柔软:“今晚别睡沙发了,跟我回公寓。”
车子停在外面的路边,易风在驾驶室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