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周建康不在基地里,左正谊的消息刚发过去,他的电话就立刻打了过来。
左正谊没接,把手机设置成静音模式,继续在窗边吹冷风。
说不难过是假的,但难过也无可奈何。就像EPL的赛程雷打不动地推进,时间奔流不息,不为任何人停留。
再过两个月,左正谊就二十岁了。
他想,二十岁也该有点大人的样子了。
他在WSND待的这几年,不仅没成长,还越活越回去了,他十岁的时候都比现在坚强。
是因为过得太顺利了吗?
温室使人脆弱。
左正谊盯着不停闪动来电的手机屏幕,终于接了。
周建康的声音有点意外:“正谊,你怎么了?突然说这个?”
“突然吗?”左正谊握手机的手指微微发抖,“拖了一个月你们都快忘了,当然觉得突然。但这一个月里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煎熬,一点也不突然。”
“……”
周建康沉默了一下:“你别说气话,我还在给许总做工作,他最近太忙不好约,我想和他当面谈谈……”
“算了吧。”左正谊打断他,声音不高,语气却刺人,“我现在明白了,你和他就是一伙的。他唱黑脸你唱白脸,不把我治服不算完,对吧?”
“没有,你别胡思乱想。”
“我说的是实话。不过你们放心,就算决定不续约了,剩下的时间我也会好好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在场上摆烂。你们也尽早物色新中单吧。”
说完,左正谊不想再听周建康的辩解,把电话挂了。
他吹够了风,关上窗户回训练室。
队友们大多也休息了,只有傅勇在电脑前坐着,听见他的脚步声,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要在平时,左正谊一定会缺德地损傅勇几句,但今天他张了张口,竟然词穷了。
傅勇得到了一个主动出击的机会:“哟,你哑巴了?”
“弱智。”左正谊随口回了一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拔下键盘,准备拿到休息室里去洗。
傅勇叫住他:“最近到底怎么回事?别装哑巴了,大哥,跟我们说说行不行?”
“就是你们猜的那样呗,续约合同谈崩了。”左正谊说,“这种瓜你们不是经常吃吗?又不新鲜,还问个屁。”
“……”
傅勇噎了一下:“别人战队的瓜和我们自己的瓜能一样吗?你别吓我啊。”
左正谊没吭声。
傅勇盯着他问:“不会吧?你不可能不续约吧?”
“你猜。”
“我觉得会续。”傅勇肯定地说,“建康哥和许老狗就是在搞事儿,他们怎么可能放你走?”
这句话踩到了左正谊神鬼莫测的雷点上,他冷冰冰道:“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是吧?我是狗吗?任他们摆布?”
“……没、没!我没这个意思!”
“我不和你生气。”
左正谊拿着键盘转身就走,走到一半突然又退回来,把键盘重新插回电脑上:“去他妈的,不洗了。”
傅勇:“……”
整整一夜,WSND全队无人能眠,基地寂静无声。
这种寂静犹如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乌云从左正谊忽然闭紧房门开始布满天空,大雨迟迟不落。
左正谊躺在床上跟纪决打电话。
他刚洗完澡,头发没擦干,潮湿地铺在枕头上,浸出一片深痕。身体也没擦干,裸露在被子外的肩膀上沾着水珠,水珠滑过锁骨,倏地不见了。
——有点冷。
左正谊打了个寒战。
他整个人湿漉漉的,唯独眼睛很干,不哭了。
电话那头,纪决几乎是在哀求他:“你睡觉好不好?既然已经决定了,就别再折磨自己,熬夜伤身,哥哥。”
“你困了?”左正谊说,“那你睡吧,不用陪我。”
“……”
纪决哽了一下:“我不困,我是想让你睡觉。”
“我也不困啊。”左正谊侧躺着,盯着手机屏幕,眼里却空无一物,“我就是想发会儿呆,没别的意思。我也没叫你陪我,你不想陪就算了,别催我睡觉行不行?烦死了。”
纪决:“……”
左正谊显然不擅长谈恋爱,但很擅长折磨男朋友。
他刚骂完纪决,后者还来不及反应,他又换了个语气,可怜兮兮地说:“我好冷,你抱抱我好不好?”
纪决在电话那头直叹气,郁闷道:“如果能抱到,你现在还能有嘴来骂我?”
“你什么意思?”
“我想咬你的意思。”
“哦。”左正谊说,“反正也咬不到。”
“……”
这句话他说得怪,乍一听像挑衅,仔细一品,又好像是撒娇和求助。纪决默然片刻,忽然说:“你能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