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裴逸驾艇直冲而上,毫不犹豫地撞船了,凭借惯性的巨大冲力,叠摞着冲上了宁非语的船……
轰隆着的铁皮船舱从身后砸上来了,能把人拍成肉饼。而裴逸是在空中腾身跟着跳海,抓住那小子的后脖领,俩人翻滚着双双拍入水面……
那场面惊心动魄,水上掀起巨浪之后留下一丛白沫。相撞后的两艘快艇起火,爆炸。
海岸线上的船队在疯狂喊话:“疏散游客,周围无关人员全部疏散,封锁整个海滩!……”
章总是被聂妍和救援队员强制架走了,送上大船急救。他没有机会在海面上围观全程,没再看到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男人也全身湿透,一半是海水,另一半是自己的血。他在喘息中享受那股子忘乎所以的英雄气概,还有那层气势之下强压着的肉体疼痛。
海鸥从遥远的天顶掠过,鸣叫。胸腔里久违的一股热流,炙热黏稠的东西,流向四肢百骸,让他的身躯不再冰冷。
那一刻确实极度渴望,他宠爱的宝贝也拥他入怀,抱他一下。
头一回产生这么愚蠢肉麻的念头,以前章总也不会这样儿啊。以前都是他把别人从诸如夜总会打架群殴流血的场面拖出来,很爷们儿地夹在胳肢窝下弄回家去的……一个人在外面强撑着久了,外人都以为他皮糙肉厚钢筋铁骨,其实内心被冰凉的海水一泡就糟就软了,也很想那个妙人儿贴上他的脸,想听几句知心达意的温存话。
温存话,可能吗?白日梦。
章绍池对驯服小野猫已经没抱什么希望,自己对认识了二十年的人基本一无所知。手里握着的除了残片回忆,他们好似什么也没有,他根本抓不住这人的影子。
小裴先生之于他,低头像海滩上一道呢喃的风,抬头像白光中一丛虚幻的影,非常美好,但他就是抓不住,求之而不得,才会万分难受。
……
海滩追逐还在继续,那二人全身尽湿,发梢疯狂滴水,体力皆已是强弩之末,这时才见KILLER的本色……
裴逸腾身而起时带起一片沙砾扫向对手面门,脚尖顺势从沙子里挑起闪着金属质地的什么东西。
鞋子早都掉海里了,裴逸是赤脚,脚踝脚趾都像蛇一般纵伸灵敏,“嗖”一下挑着凶器扎向宁非语。
宁非语抬手一挡,猝不及防“啊”一声痛叫。那就是沙滩上被游人丢弃的一个开了盖的铁皮罐头,罐头边缘有一圈微小锯齿,像张开锋利牙齿的蛇口。那一脚带着劲力,功夫炉火纯青,让他的手腕顿时血肉模糊……
宁非语最终是在攀上岸边黑色悬崖时,被裴逸一手五指扒住峭壁,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这小子摔在地上,迅速从耳廓边缘扯下那枚耳钉模样的微型通讯器,在裴逸扑上来阻拦的瞬间把通讯器嚼碎吞了下去。裴逸扒住这人牙齿缝,牙和手指都掰一起了,四目逼视陷入粗烈的喘息。
宁非语松开手,触摸自己喉咙:“这里还有,你把我喉结下面撕开。”
裴逸感到难以置信,他当然知道哪里还有。手腕静脉附近应当还埋有一剂抗生素,胸口至少埋有一针复合蛇毒血清……他的手脚也产生神经性的发抖。
宁非语不再做无谓挣扎,仰面朝天躺在海滩上了,筋疲力竭地喘息,轻声笑,嘴唇带出弧度。
杀气腾腾的面具背后,飞扬的眉梢和翘起的唇角,分明还能看出这个年纪校园男孩的青涩,多么年轻啊……
裴逸也累得跪在海滩上:“你,是谁。”
宁非语:“我输啦,打不赢你,你杀我呗……就像你拧断那头豹子的脖颈,你也拧断我脖子。”
裴逸微微摇头:“你处心积虑设计这样一个劫人劫货的圈套,最终就为了引我上船?为了跟我分个输赢高下?……你是闲得无聊吗?”
宁非语微笑点头:“对啊,我就是为了跟你比试,见识一下。现在分了高下,我心服口服,我输得没话说。”
“你到底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宁非语。”
“你说实话,不然我也有办法让你说。”裴逸蔑视年轻人的眼,“你想被腰斩还是五马分尸,还是让我用手凌迟你?我劝你选择说实话。”
这样繁琐的一个局,还把伊利亚那名通缉要犯都套进去了,有武装人员和直升机在海上接应,裴逸心里清醒得很,绝不相信这小子就是闲极无聊或孤狼作战。这人身上安装先进通讯设备,都暗示着背后势力复杂高深,至少财力经费不成问题。哪个国家的,哪个情报机构,哪一伙黑帮势力,谁在做局算计他?
宁非语笑时却像抽泣,牙缝又涌出血:“我服你啦,给我个速死吧我不想被你凌迟……我叫宁非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