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亲爸爸弃你于不顾,容忍那些无耻之徒欺负你糟蹋你二十余年,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发生。我就会是你的爸爸,我一定替他好好照顾你。”
雷魄捧了裴逸的头,在汗涔涔的脑门上庄重地亲一口,抱进怀里。
山路崎岖颠簸,绑架犯就把裴逸一直抱在身前,同坐在肮脏的卡车后厢,不辞辛苦贴身照料,竟还是一脸求之不得万般享受的表情。
中途不断调整姿势,让小裴睡得更舒服,揉揉手又捏捏腿,穴位全套按摩。
偶尔帮他解开衣领透气,拎一只蒲扇吹吹凉风。
还用手沾水,湿润他干裂的嘴唇。
最后,这个男人像怀抱一个大号的多啦A梦,抱到最珍惜的宝贝似的,享受温热的身躯充盈胸怀。头一回品尝这人间的滋味,哪怕是窃来的,也相当满足。
车厢外的走私贩子嗓音粗野,像某些未开化的猿类咕哝出的喉音,眼神阴测测的,伸手就是要钱。“老子们帮你运了货,又让你个活人搭了车嘛,你要给双份!”
雷组长懒得废话,外人面前惜字如金,甩过去一沓钱,讲好的车马费用。
“不要对任何人说见过我。”
长发男人身形修长,不太精致的旅行途中把头发绑成马尾辫,衣着再普通也难掩天资与绝色。几名肤色深重的丛林贩子在背后“嘿嘿”笑了几声,喉音里透出猥琐,用趔趄的土话交谈“是男的么?”“比人妖都漂亮”“呵呵呵找他玩玩儿”……
一名贩子手脚没轻没重,突然搭住雷组长的肩,刚想说“宝贝儿你先别走”。
这厮在这世上留的最后一句蠢话,就是这句了。
“好啊。”
沉静委婉的声音配合了行云流水毫无瑕疵的转身掏枪动作。
噗——
一枚血洞出现在那泼皮的眉心,血水沿鼻梁一线划开脸。
其他几人惊骇发抖,在转身逃跑的瞬间,头颅被无形的什么东西猛地向前一扯,噗,噗……
林地中间只剩下三具不能吭气的卑贱的尸首。正好与那些被盗猎残杀的动物尸体混在一起,葬身这片深山老林,也算咎由自取。
何况,这种黑吃黑的好戏,雷组长都不是第一次动手了,睫毛都没抖一下。
莫怪我负天下人,天下谁成全过我?
四周陷入寂静。乌黑发丝拂过雷组长的唇边,收枪动作娴熟优雅,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地上的钱都懒得捡走,不稀罕。这回也不必再废话叮嘱哪个猢狲,不会有任何人走漏他们行踪。
雷魄略微吃力地扛了小裴组长,男孩子身高腿长,挺累人啊?
这种亲密的事情他绝不假手他人,一定亲力亲为。假若不是一个人实在带不动太多行李,他可能会把他师哥一起装麻袋里打包,扛回来。
裴逸被摆在副驾位,摆成个舒服的睡觉姿势。
雷魄驾驶卡车,平静地穿越火线,一头扎进密林深处,留下一片杂乱泥泞的轮胎印。远山青烟缭绕,透出神秘、幽远的力量。
……
……
裴逸在数小时的昏睡中,做了一段美梦。
威尼斯河道,金顶的教堂,奏响的咏叹调,玫瑰花窗反射出内心深处真实的渴望。他想念并愧对爱人。
他被爱意包裹着,在港湾的暖水中漂浮。缠绵的热度让皮肤发抖,尖锐的痛与快意射穿身躯,不断撩过鼻息的发丝让梦境增添几分说不清的旖旎……
眼前风景突然变了。浓绿色的山涧,潺潺的溪水。
阁楼茅舍,乡野人家,桃源深处。
他深爱的男人,阳刚的面孔突然从白雾中跃出,章绍池紧抱着他,呼喊他名字,声音穿越呼啸的山风就在耳畔,目光凝视带着强烈的怨念。
小裴,你不准离开……
哥哥,对不起。
皮肤微凉,惊醒了神志,但强大的药力仍然让他绵软,模糊。
眼前许多白衣的奇怪人影,步履匆匆。不会是上天堂了吧?
他好像动物园里新进来的一只品种珍稀的猴子,绝对是保护动物,被所有人兴致勃勃地围观。又好像,被抬到一张雪白无痕的床上,剥光了衣服,全身各处皆无所遁形,让他察觉到羞耻,想要从天顶的强烈光束照射下挣脱束缚,逃离这里……
“宝贝。”
“裴组长?”
有人温存地呼唤他,抚摸他的脸,擦拭他汗水淋漓的脖子。新鲜的氧气扑进鼻翼,驱散恍惚,撑开他的眼。
裴逸大口呼吸,眼前一张清冷的脸,长发垂在他身侧。
“小裴,不必害怕,你醒了。”
意识艰难转动,试图找回这宿醉断片儿似的残破记忆,裴逸被氧气面罩扣着,双眼提溜乱转。
头顶光束刺眼,更耀眼的却是面前的人,让他在动弹不得的刹那都不得不承认,惊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