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十年前大兴县运毒案中被茶马古道雇佣,从现场逃跑的另一名马仔!
出乎意料的是吴雩反应却很冷淡,只静静地站在那里,步重华不由一怔。
“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啊老张,”宋平叹了口气说。
张志兴蜷缩在墙边一言不发。
“茶马古道在过去的十三年里虽然是个小网站,但神出鬼没,时隐时现,动不动就下线几个月,让网侦部门想抓都找不到地方。这个网站或许跟特情组有关的怀疑始终都没断过,但当时所有人都查不出证据来,最后老冯甚至怀疑,”宋平语音蓦然一顿,斜觑向林炡。
林炡又恢复了那外交家一般客气周全的风度:“没有的事,冯厅一直教育我们这些后人要非常尊重津海的公安前辈。”
“你的尊重就是暴雨夜里偷偷摸摸跟踪津海支队长的车?”
“……”林炡客套地一笑,没有作答。
但他什么都不用说,宋平其实心如明镜,在这姓林的眼里宋平和步重华都是绑架彭宛的重大嫌疑人,所谓的密室绑架案说不定只是津海内部自导自演。所以彭宛被害后,林炡第一坚持要把步重华弄去北京接受审查,第二强烈要求宋平避嫌、异地调查组入驻津海——这两步棋都相当地狠。
在林炡眼里他自己大概是个深陷贼窝而孤军奋战的勇士,宁死也要把步重华涉嫌贩毒、勾连暗网的事查到底。所以事情进行到这一步,他竟然完全不尴尬,还挺神情自若,也真算是个人才。
“贪心不足蛇吞象啊老张。”宋平没再理会这个姓林的崽子,眯着眼睛转向张志兴,悠悠道:“以你的反侦察能力,要是茶马古道仍然一年做不了几单,维持着过去垂死挣扎的状态,估计再过几年都不一定能露出狐狸尾巴。但你太贪心啦,利用马里亚纳海沟下线的这一年疯狂扩张,还绑架万长文的女儿外孙——你是想逼万长文露面,对吧?”
张志兴面颊抽动,死死盯着身前满是灰尘的地面。
“你以返聘专家的名义加入技术部门指导工作,绑匪丁盛的那个自首电话打进公安局时,你是第一批能够迅速定位他们准确地点的人。刑侦支队出外勤要申请配枪、记录备案、调遣各路搜救资源,而你的杀手不用,所以动作比警方快了那么一丁点,抢先赶到河滩枪杀了丁盛、邓乐两人,救出彭宛母子,然后用万长文的名义把她骗进密室去,来配合你对步重华的栽赃计划。”
“而你把他们困在密室里的那72个小时,也是你留给万长文出面谈判的时间——如果他真的出来找你,愿意把蓝金销售渠道放在茶马古道上,估计你是会放出彭宛母子的,然后让密室里剩下的步重华和吴雩自相残杀。”宋平唏嘘地长长叹了一口气:“老张,我不得不说,你实在高估了万长文想要留后的那颗心呐! 当时绑架案都已经闹上热搜了,万长文一个为保住黄金而把亲生女儿推进水的毒枭,怎么可能愿意为了外孙,冒着被警察包抄的风险,出来跟你会面呢?”
张志兴满脸灰败,只见昏暗中身体一抖,然后又一抖,那是他用尽最后力气发出的惨笑。
“……是,是我没想到。”他仰头发出嘶哑的嗟叹:“你说得对,你说得对啊!”
这其实是非常讽刺的,张博明的死并没有让亲生父亲悬崖勒马,张志兴却以为万长文能受女儿外孙性命的掣肘,简直是一个坏人指望着另一个坏人能够少坏一点。
宋平喉头发哽,千万种复杂滋味在心头,良久只能发出一声叹息。
“但我还有个地方想不通,”他想了想又忍不住问。
张志兴意兴阑珊地:“什么?”
宋平说:“鲨鱼想要找万长文合作的事,虽然以你的消息渠道,肯定有所耳闻,但你更应该知道万长文这样老派的毒贩是很抵触很不愿意跟鲨鱼沾边的。你为什么要突然用绑架这么激烈的方式,不顾一切地急着把万长文逼出来呢?”
这应该是宋平心理敏感,也可能只是他多心,其他几位领导都没来得及想到这一点,纷纷望向张志兴。
“……”张志兴意兴阑珊笑了下,半挑衅地反问:“事是我干的,人是我杀的,原因还重要吗?”
宋平点点头,知道他不会乖乖配合审问,因此也丝毫不出奇:“行吧,那只能请你回津海市公安局,慢慢地剖析犯罪背后的心路历程了。”
他向身后的心腹部下一颔首,两名市局正副主任会意上前,解开了张志兴的手铐,准备把他押去楼下警车。
但就在这时,张志兴突然趔趄地站住脚步,脸上现出一笑:“其实我也有个疑点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