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兴整个上半身都因为急促喘息而不断起伏,半晌他好似终于冷静下来微许,好容易从牙缝里问:“那……那你现在呢?”
“我不会再放过他了。”林炡一瞟头顶这座怪物般黑森森的烂尾楼,冷冷道:“他应该就在里面,受了那么重的伤绝对跑不远。我先进去搜,您在外面等我,千万小心不要轻举妄动。”
“哎!”张志兴一把拉住他,狐疑道:“你、你为什么不先报警?”
林炡嘴角讥诮地一勾:“报警?我一个云滇省公安厅的人,在津海的地头上报警抓津海刑侦支队长?”
“!”张志兴下意识放开手。
“您在这里等我,千万不要声张!”林炡扭头叮嘱一句,闪身融进昏暗中,匆匆钻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烂尾楼。
风越发大了,从四面八方汇聚在这凄冷僻静的工地,仿佛无数怨灵发出哀鸣。张志兴死死瞪着大楼低矮狭窄的入口,全身血液迅速冲撞着脑顶,思维一阵清晰又一阵恍惚,许久终于用全身力气一咬牙关,摸出手机发了个定位出去,少顷新消息来到,只有三个字:
【知道了】。
一不做二不休。
张志兴听见自己凌乱急促的呼吸,把手机揣进口袋,低头钻进了脚手架后的水泥大门。
大楼三层以下好歹还贴了几块地砖,三层以上就全是水泥毛坯了,连窗玻璃都没有。冻结凝固的砂石堆、凌乱的建筑废料、乱七八糟的竹竿绳索堆在地上,一栋栋水泥柱向宽广的黑暗深处延伸,犹如成排矗立在鬼蜮中的怪人。
张志兴贴着墙根,尽量放轻脚步,周遭只能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每一分每一秒血液都在疯狂挤压着耳膜,就在这时——
哐当!
他触电般一抬头,全身霎时绷紧!
靠墙铁架中隐约透出楼上的手电光束,然后传来脚步声,是林炡。
“……呼……呼……”
张志兴略微放松,脚一软差点跪倒,这才发现刚才手脚都麻木了,此时才一点点恢复只觉。
没事的,不会有事的。他定了定神,正准备扶着墙继续往前走,突然整个后背毛发炸起,刚张口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捂住嘴,随即强行拖倒在地!
“呜呜呜!——”
张志兴一个老人的体力完全无法跟偷袭者相提并论,天旋地转间被活生生塞进一处黑暗的夹角,紧接着手就被人反拧住了,一道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喘息道:“别出声,是我!”
解行?!张志兴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别被林炡发现,听我说。”吴雩每个字吐息都非常轻,但因为强忍剧痛而略微不稳:“我受伤了,待会万一发生什么您必须赶快跑,跑出工地立刻呼救。”
张志兴下意识想回头看他,但刚一动作就被吴雩咬牙发力挡住了,只能发出极低的呜呜两声,同时感觉到手臂贴着吴雩腹部的地方黏腻潮湿,散发出浓厚的腥锈味。
那竟然是血。
“我知道林炡可能跟您说了些什么,但不管他说什么,都千万不要相信。”吴雩喘息着呛咳了好几下,嘶哑道:“因为他今天是来杀人灭口的,他才是杀死张博明的凶手。”
“!!”
张志兴整个人都惊呆了,久久回不过神,连吴雩放开了手都没发现,半晌才发着抖回过头,只见吴雩半边侧脸隐没在黑暗里,另外半边映着水泥窗台外的灯光,惨白发青不像活人。
“……你……你没事吧?”
吴雩虚弱地摇头不语。
“那天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跟张博明上天台的人到底是不是你?!”
“不是,是林炡。”
张志兴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维持着这个瘫坐在地扭头的姿势半天动不了,只见吴雩闭上眼睛,把头靠在水泥柱和石灰墙的夹角里,露出了修长的脖颈咽喉,嘴角渗出的血迹蜿蜒到下颔,有种困兽走投无路的颓然和凌厉。
“接下来的话我只能说一遍,如果您有机会逃出去,请务必转告云滇的冯厅。”
“张博明死亡那天下午大概四点多,林炡独自潜入我病房,将近五点时离开,我从浴室出来只看到了他下楼的背影。我偷偷跟在他后面,亲眼看见他敲开张博明的病房门,然后我躲在门外,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吱呀!
云滇省医院空旷的走廊上,病房门从内打开,张博明嘶哑变调的声音响起:“你……”随即戛然而止。
林炡站在门外,手里提着半张纸,张博明目光落在上面,片刻后低声吐出四个字:“进来说话。”
林炡一点头,走进屋,房门咔哒一关,没人注意到这场景全数落到了拐角处吴雩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