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心里转了好几圈,才缓缓开口,“此地发生命案,本官心系真相,只盼予冤魂告慰,它事皆可退让。你们身份如何,本官皆不在意,只是听这位小兄弟之言,仿佛懂验尸之事?”
卢栎微微颌首,“很懂。”
老仵作听到县令说话时脸色就变了,他不傻,立刻明白了县令意思,可让他退后一步实在不甘,听到卢栎的话更觉噎的慌,忍不住冷笑,“好大的口气!”
县令没生气,“本官姓黄,乃是此地父母,这位是本官治下仵作,姓王名得兴,性子有些直,但手上本事亦是不俗,小兄弟不要见怪。”
“黄大人客气,唤我名姓即可。”卢栎拱手为礼,“如今尸体在此,客套话就免了,黄大人若不介意,在下欲看一看此尸。”
黄县令立刻让手下让开,“卢公子请。”
卢栎这才得以靠近。他走到尸体面前,蹲下去细细察看。
王得兴也再次看了看尸体,冷笑一声,“卢公子说死者是他杀,就凭这肚腑胁骨间不明确的伤痕?这也可能是虎齿留下的!”
卢栎正忙,懒的搭理他,问沈万沙,“你可见过野兽扑杀猎物?”
沈万沙点头,“见过的。”
“它们都怎么做的?”
沈万沙摸着下巴回想,“先是潜藏,再是追吧……追上了冲着脖子一咬,把猎物咬死,就可以享受美味了。”
“你看,”卢栎头也不抬的对王得兴说,“外行人都知道,野兽扑杀猎物必是先要咬住脖颈致命之处,等猎物不再挣扎了再慢慢享用,这具尸体,颈间可有伤痕?”
“死者肚腑大开,手脚,身体其它部位只是隐有擦伤,好像安静躺在这里等虎咬,正常人会如此?”
这话在理!
王得兴倒吸一口气。野兽伤人的确要将人先咬死才吃……但他不可能认错,梗着脖子道,“也许虎来扑杀他时,第一口正咬在肚子上!”
卢栎静静扫了他一眼,“他不是被虎咬的。”
这个王得兴不同意,“这明明是野兽齿痕!”
“是野兽齿痕,但不是虎。”卢栎指着着伤口四周,“猫虎一类,喜欢抓挠,便是伤人,也不可能只有咬痕没有抓痕,死者身上没有抓痕,一定不是被虎咬的。伤口四周犬齿锋利,痕迹尖锐,应该是狼这样的动物。”
“那就是狼一口咬住死者肚腑致死!”王得兴这时倒变的很快。
卢栎没理他,继续看尸体。
验尸得找一房间,清洗伤口才好查探死因,现在初检,更多需要注意的是现场情况。
他看了看死者姿势,往后走了两步,发现地上有深深两排脚印,看形状,应该是死者的。
卢栎沿着脚步往后走,越看眉头越紧。这两排脚印,一行竖直朝前,一行略横,步子间隔非常大。
他朝远处看了一眼,发现脚印的方向,正朝着寺庙。
他立刻返回,再次蹲下看死者,这次他越发注意,小心翻看死者衣服,很快发现死者肩后有黑色血迹。
他用手指轻轻抹了抹,凑到鼻间闻了闻……
突然脸色大变,不知道怎么的,第一时间看向赵杼,“附近还有别人遇害!”
赵杼面色沉肃,“去找!”说话间便开始行动。
黄县令眉头微皱,吩咐两个捕快看住现场,命令其他所有人散开,寻找有无他人遇害痕迹。
卢栎下意识顺着脚印的方向往寺里走,赵杼高度警惕,一会儿前面开道,一会儿跃上墙头远眺,一会儿折到别处,但不管怎么走,他始终与卢栎保护着一定的距离。
沈万沙一路小跑追着卢栎,“小栎子,你怎么知道还有别人遇害?”
卢栎嘴唇紧抿,“死者步幅很大,明显是在跑动,右脚脚印往前,左脚脚印微横,说明他一边跑一边回头看……有人在追他。他口鼻七窍皆无血迹,创伤又多在前胸肚腑,如何后背有血迹?血迹深黑,味涩,显是中了毒……那血,是别人的。”
沈万沙差点捂了嘴,“你是说,有人杀了人,还不只杀了一个?”
卢栎没说话,算是默认。
沈万沙神色凝重,不再说话,仔细查看周边,希望能帮上忙。
与黄县令一路的王得兴眼神很是轻蔑,“大人也太看得起他了,不过是个黄口小儿,胡言之语也作的准?还请师傅们大张旗鼓的找人,这是佛门清静之地,有个人被狼咬死就已经很严重了,怎么可能会有多人遇害?稍稍用用脑子就知道了。”
黄县令心底其实也同意王得兴之言,而且在此时机,山阳最好不要出大案,没准那位按察史就在附近。但不确定卢栎身份之前,他不能太过武断。
“无妨,就算是多此一举,找过了也能得个安心。”黄县令心里算着时间,“县衙到这里,半个时辰应该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