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眼弯弯,笑容明亮,声音温暖,很容易让人失去戒心,小孩那日见过他,本就喜欢,现在见他这么温柔与自己说话,眼睛一眨,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了水雾。
从小到了,除了娘亲,很少有人对他这么亲切。
小孩小心看了卢栎一眼,乖乖回话,“……是。”
见他配合,卢栎笑容更暖,“你叫什么名字?”
“大柱。”
“家就住在附近么?”
小孩指了个方向,“那边,往里走最后一间就是我家。”
卢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是一条细窄小巷。这条巷子极其细窄,临近中午亦有阴影,阳光照不进去,对比小孩身上衣物,他能想象到小孩子家里境况。
华津坊很大,看起来很漂亮,但漂亮地方也有阴影角落,这样小巷尽头的屋宅,估计与之前找过的苏云家宅很像。
为免小孩尴尬,卢栎并未提出要去做客,只柔声与他说话,“那日见你护着你娘东西,你们感情定然极好,你身上的衣物是你娘做的?针脚很平整漂亮呢……”
……
“我叫卢栎,他叫沈万沙,”卢栎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沈万沙,同时从怀中掏出一袋碎银子,塞到小孩手里,“这位沈少爷很有钱,平日里最喜欢四处洒钱,所以你心内感激他就可,千万别不要他的银子,否则他该生气了。”
小孩本来真要推拒,被卢栎的话震的不敢动了。
“我们有正事要办,时时需要警惕,方才那位大个子叔叔捉你力气大了点,但并没有恶意,不要生气好么?”
小孩看了眼赵杼,赵杼脸色仍然不快,一点没觉得自己不对的样子……小孩赶紧回头看卢栎,轻轻点了点头。卢栎对他很好,不会骗他!
“人心隔肚皮,做事需三思而后行,别再像上次那样鲁莽被人欺负了……要好生学习,快快长大,保护你娘亲,知道么?”卢栎叮嘱了一番,摸摸他的头,微笑道别,“我们还有事,你也早点回家吧!”
小孩却摇摇头,拉住卢栎的手,“你刚刚说的那个司兴英……我听到过。”
这下不光卢栎,沈万沙也非常惊讶,“你听到过?”
两位恩人表情都太激动,小孩咽了口口水,认真想了想,笃定点头,“听到过的。”
“可我不记得是谁……”小孩面色略赧,“天太黑,我没看到那两人的脸。”
“两个人?”沈万沙更加惊讶,怎么会有两个人?
卢栎认真看着小孩,“没关系,大柱,你看到过什么,听到过什么,仔细与我们讲说清楚便是。”
小孩重重点了头,“大约是半个月前,具体哪一日不记得了,我去给娘亲拿药。药铺新来了一大批药材,掌柜说我若愿意帮忙便免我半成药钱,遂我回来的很迟,天都黑完了。”
“我抄了近道,从那边,”他指了个方向,“醉八仙酒铺后巷绕过来。后巷少有人过,四下很安静,远远的我就听到了争吵声。是两个人,声音压的很低,说话又快又含糊,我一个字也听不明白。好像什么事情没谈拢,有个人很生气,吼出了‘司兴英’这三个字,骂对方小人。”
“那个叫司兴英的反骂这人不识抬举,好像还打了这人一拳,警告他说‘我现在叫盛玉,若你敢把我原名透出去,小心性命’这样的话……”
小孩不太确定当时原句是不是如此,但肯定是这个意思,“两人说不到一起,很快散开,叫司兴英的那个说,如果对方想通了,到木氏车马行寻他。”
“木氏车马行?”
“嗯,就在那边。”小孩又指了个方向,“很近的。”
卢栎摸了摸小孩的头,又认真问了些细节,明白小孩不知道更多,才微笑道谢,“谢谢你帮忙。”
小孩脸微红,“没……什么的,”他很快挥挥手转身离开,“你们忙正事,我不打扰了,我娘也该叫我吃饭啦!”
“这小孩真懂事。”看着小孩背影,沈万沙非常感慨。想想自己那个年纪,总能引的爹娘轮番胖揍……
卢栎却没时间想这些,“我们去木氏车马行。”
……
木氏车马行紧挨繁华巷道,地处狭长,后门窄小,出来就是各样铺子,酒铺子饭铺子胭脂铺子,方才小孩说的醉八仙酒铺离此就不远。其正门朝着坊外民街,街道宽阔人影稀疏,相比很有些冷清。
此处虽方便,但鱼龙混杂,于官身之人来说还是复杂了一些,司兴英怎么会愿意住在种地方?
带着疑问,卢栎提起袍角,带头往车马行里走。
车马行做的多是运输业务,虽也有住宿,但那只是为行脚的方便,档次一定不高。一路往里走,几人不只一次看到马车来去,装卸,喂料,忙的热火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