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的白月光失忆了(4)
他会沙沙脱下笨重的大衣,用力抖掉上面的尘土烟灰,放下自己从不离手的保温杯。
有时心情好,他会拉着陆桥捧着平板追剧熬夜,看一些外星人纪录片和老掉牙的脱口秀。
杭朔也会怕黑,他不敢独自倒垃圾。
也会怕冷,每当住在条件稍差一点的酒店,他就不愿意在晚上去厕所。
每次半梦半醒地被摇醒,陆桥都会揉着眼睛插手等在厕所门外,或者和熬夜赶工的男人一起慢慢走过寂静黑暗的小路......
回想过去这段时间,明明他是那么孤单的一个人,却感觉全世界都充满了杭朔的喜怒哀乐。
各种细节像是雪崩的纸片,男人冷冷看他的样子像是烙进了心里,一但想起,就是刀背割心般钝钝的痛楚。
许柏言头疼,他看着自己手上的筷子,一股反胃的感觉汹涌而来,飞也似的逃出了饭馆。
许柏言跌跌撞撞走向厕所,最后终于抵达马桶,弯腰吐了出来。一遍又一遍地干呕,一次又一次地战栗。
他缩在墙角,身上被淋浴间的积水浸湿大半,额头冷汗淋漓,盘旋在脑底低吟的轰鸣喷薄而出。
半边身子已经麻木了,不受控制地痉挛。
药呢,他早就不让自己再吃药了。
人呢,又有谁会在身边?又有谁会真正关心他。
爬起身撑地时,受伤的左手是撕心裂肺地疼,把人又重重跌回角落里。
床就在眼前,那么近,此时却犹如天堑。
桌子上充电的手机自动开机,一瞬间嗡嗡直响,上百条消息涌入界面。而许柏言只能听着那震动声越来越疲惫,一下又一下,越来越漫长……
他终于虚脱地闭上了眼,只剩那急促的震动犹自突兀。
空调慢条斯理地呼呼吹着热风,窗外万籁俱寂。
瘦弱的男孩呼吸绵长,脸上的生机渐渐流逝。他压在身下的左手渐渐渗出血色,一点,两点,慢慢扩散。
殷红的颜色在地板上长长拉出一条直线,缓慢地延伸着......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来拍门。
地上的人动了动手指,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清醒过来。他视听受塞,踩过地上的血线赤脚慢慢走向门口。脑袋犹如热锅里的浆糊翻天倒海。
门开了,外面赫然站着凶神恶煞的杭朔,男人大声质问,“大晚上的你瞎跑什么?”
杭朔身姿挺拔,像一块巨石堵堵住了视线。
他咬牙切齿,恨不得用手指戳漏许柏言的脑袋。但男孩眼里,他却像是延迟的慢动作,有些重影,听到的话也断断续续,
许柏言连呼吸都是滚烫的。
“你的手怎么了?”
“嗯?” 许柏言反应迟钝不止几倍。
“你手怎么了,割腕了吗?怎么全是血。”
杭朔额发被撩上去,隐隐青筋暴露。他问了人事组务才知道,没人给许柏言换过房间,是这小子自己扛着行李箱走了。
打电话千百遍无果后,他就薅着副导一路查监控,顺藤摸瓜找到了自己在小旅馆开房的许柏言。杭朔瞬间七窍生烟,抢来组务的车就往这边开。
敲开门,许柏言却衣衫不整,一脸痴呆,半胳膊是血。
杭朔看着面前的男孩,许柏言先还是呆呆的,像个木偶。
他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便把手伸进口袋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小盒子。
许柏言抬头看杭朔,面前的人眉头皱起,他打开一个糖果盒,从里面轻轻倒出颗小球来。
杭朔难得声音轻柔,哄着人张嘴吃下去。
一股清甜混合着微微的酸涩从舌尖淡淡化开,许柏言嘴巴动了动,脑袋嗡嗡作响,像是里面有人在唱摇滚。
恍惚中,杭朔的脸和记忆里某个人渐渐重合……那个熟悉的人此刻就站在在眼前了。
陆桥拥抱杭朔,滚烫的脸颊枕着肩头。男人的身体有一瞬间地僵硬。
许柏言喃喃道,“哥。”
杭朔听见这句话,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随即缓缓叹了口气,低声应到,“嗯。”
“哥......”
“在呢。”
“哥......”
......杭朔不再回答。
他知道,这些深切的话,都是在呼唤另一个人。
杭朔也不恼,只是伸出手拍拍他的头,尝试着扮演好许柏言心里的那个人。最后拦腰抱不起,只得背着下楼,一路飞驰,冲向医院。
.....
小护士听说昨天夜里门诊来了个坏手的帅哥,她连忙打完卡就端着托盘来换药,刚进门又被剑拔弩张的杭朔给吓了出去。
“你最好解释清楚。”杭朔手插口袋,站在床尾,不怒自威。
“我要回家。”床上抱着被子的男孩闷着头说。
“你要回家。”杭朔点头,“你不坐高铁,反而跑到那小屋子里发高烧,弄满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