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机，季青霖望着病床上双眼紧闭的人叹了口气，拎起暖水壶走进热水间打水。

从热水间出来，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穿着价值不菲，熨烫笔挺的西装，似乎刚刚经历了剧烈运动，肩膀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着，季青霖甚至能听到他沉重的喘息声。

他正站在门口向病房里面看。

季青霖眯起眼睛，率先注意到的是顾尹默裤腿处几根白色的毛。

……他养宠物了？

季青霖想到过去顾尹默说家里不许养宠物，立即否定了心里的想法。

他不确定顾尹默是不是来找自己，也不想自作多情，便准备从另一侧走廊绕回去病房。

只是转身没走两步，就听到身后响起了自己的名字。

“季青霖！”

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急促和紧张。

季青霖背对着男人握了握暖水壶的把手，试图给自己些勇气，随后才转身轻声说：“顾尹默。”

就算逆着光，季青霖也能看清顾尹默的脸色并不好，他头发有些凌乱，脸色发白，像是刚刚遭受了什么重大的打击。

和顾尹默的目光对上，略微弓着背的顾尹默竟然怔了怔，张张嘴，没发出声音。

季青霖第一次见到这样惊慌失措的顾尹默。

“发生什么事了？”季青霖在心里瞬间将所有糟糕的情况都想了个遍。

可他实在不知道有什么能让顾尹默变成这样。

顾尹默没有立刻回答，而且站在原地稳了稳心神，最后慢慢走到季青霖面前，开口说话时仍然气息不稳：“……我来接梁医生。”

季青霖愣了下，对顾尹默这个蹩脚的借口表示怀疑，但还是顺着他说：“我妈赶了最早的一班公交走了，她没到吗？”

顾尹默似乎也意识到了借口的漏洞，脸上的尴尬显而易见，可他依然嘴硬，“是戴星若让我来的。”

以防万一，季青霖半信半疑地打给了梁静。

果不其然，梁静说自己在化验室忙着，没时间和季青霖聊天，让他有事找主治医师。

季青霖歪头看着顾尹默，想看他还能找出什么借口。

谁知顾尹默面无表情地坦然承认了错误，“是我迟到了。”

拜托，大哥你都晚了四个小时了……季青霖闻言哭笑不得。

他知道顾尹默不是这么没时间观念的人，能想出这种不靠谱的借口也是够为难他的。

紧接着，顾尹默给了季青霖更意想不到的回答：“……我顺路来探望员工。”

季青霖脸上的笑容僵住，用看珍稀物种的眼神看着顾尹默，不懂他今天又在犯什么病。

既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索性回了个“哦”。

两人站在楼道里有点尴尬，季青霖丢给他一句“我要回去了”，绕开他往病房走。

没走两步，手腕就被人从后面拉住。

“顾先生还有什么事情吗？”季青霖语气有点急。

“没有。”顾尹默一反常态地避开了季青霖的注视，缩回了手，像被烫了一下，整个人向后退了一步。

他没有追究季青霖叫他“顾先生”，也没在意季青霖不耐烦的语气——欲盖弥彰的“正常反应”反而更显得他有事情隐瞒。

可他不是那样容易被事情左右情绪的人，季青霖实在想不出顾尹默受了什么刺激。

季青霖手机震了震，提示有消息。

他以为是弗洛伊斯先生，便拿起来看了眼。

在季青霖看手机的时候，顾尹默忽然转身快步向楼梯间走去。

几乎与此同时，季青霖听到了几声熟悉的铃铛声。

“……莫名其妙。”

季青霖皱紧眉头，望着顾尹默的背影吐槽道。

直到他回到病房，还在仔细思索自己到底从哪里听过相似的铃铛声音。

——

坐进车里，顾尹默觉得空气闷燥难耐。

他展开手掌，掌心因为紧攥着木质钥匙扣，被压出了几道勒痕。

季青霖应该没看到这个，顾尹默长长舒了口气，把钥匙扣小心翼翼的放在副驾驶上，随手打开了空调。

他双手搭在方向盘上，额头抵着手背，冷风将他的理智慢慢召回。

安静了没几秒，顾尹默心里一个声音开始拼命指责他不该这样感性，应该想好借口再去找季青霖。

顾尹默认同心里的声音，可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想到季青霖会一个人承担这么沉重的事情，想到他很可能对身世就这样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做为梁静传宗接代的“工具”，顾尹默总会萌生出将季青霖带离原生家庭身边的冲动。

可现实不允许身为“顾尹默”的他任性妄为，好在他还可以名为“弗洛伊斯先生”。

他闭上眼睛，黑色的背景中浮现季青霖手机震了震、以为接到消息时迫不及待又惊喜的神情。